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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个、那个的,你倒是说话呀”

    他瞥了老板娘一眼,怯儒地。“我怕说了您不高兴”声音细小如蚊鸣。

    龙锦凤听不清楚,不耐烦地扯开嗓门就嚷道:“你没吃饭呀,大声点!”

    “我怕说了您不高兴!”果然很大声。

    龙锦凤腿起眼睛。“你再不说,我才真是要不爽”

    “是是,我说、我说这个咱们京城向来没有女人做男人生意的,您的酒虽好,可客人一打听是个女人家开的,就没了兴趣。”

    龙锦凤果然一听立即胀红了脸,发泼道:“岂有此理,难道女人就只能在家给小孩把屎把尿的?”

    阿明被锦凤的大嗓门给吓得瑟缩了一下,噤了口,早说她会生气的嘛。

    龙锦凤见他沉默了,喝道:“快说呀,外头的臭男人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他们说”

    龙锦凤喳呼著骂道:“你再这样吞吞吐吐、不干不脆的,小心我将你踢出门去”

    “是是是他们还说”他越说越往后倒退,小心保持安全距离。“他们还说您都三十几了还没嫁人,如果不是怪物,就是烧的菜特难吃才会”

    “混帐!”龙锦凤没等他说完话,一张椅子已经摔出去,那伙计吓得逃命去了,一旁人也怕得退得老远。

    只有龙心意没事似的维持著原先的姿势脸侧趴在桌面上,将唬珀色酒液不知第几次的倒进夜光杯里,约烂的光彩穿透薄如蛋壳的酒杯,印在她细雪般无瑕的脸颊上。

    她凝视著美丽夺目的光彩宛如丢了魂魄,当她白日再回瓦舍,那儿已经空空荡荡,只有昨夜群众欢闹过后遗留下来的残余垃圾,证明昨晚的欢乐不假。

    她回味起当时他低吟的词瓦舍来时瓦合,去时瓦解,易聚易散

    难道他们的缘分正应了这句话?易聚易散?唯一证明他存在过的,只有这只昂贵的夜光杯?

    “心意”龙锦凤不甘寂寞地走过来对侄女嚷嚷。“你呀你,看姑姑这样烦恼,也不会出点意见。就只贪看那杯子,眼底有姑姑没有?”

    龙心意头也没抬,有气无力淡淡答道:“我出了意见,你一定会像方才一样哇哇叫我还是省点精神好。”

    “怎么会呢?你说、你说姑姑听你的”她才舍不得对心爱的侄女哇哇叫呢!

    “很简单,人家一瓶酒卖十银,我们不算钱,免费奉送。马上生意兴隆。”

    “什么?”她果然哇哇叫起来。“心意,你当姑姑老呆啦?不用钱当然生意兴隆,这主意还问你想吗?姑姑现在心情差得要死,你还寻姑姑开心?你这主意阿猫阿狗都想得出,你存心看姑姑恼死、烦死、气死是不是?”

    她?哩啪啦吼了十来句,心意也不恼,只是懒懒地抬起夜光杯起身道:“姑姑,做生意本来就是要看长远的,做起好口碑,今日你开张,你的酒不比人家差,酒钱又比人家低,为什么没客人?很简单,这些酒徒全抱著观望的心态。姑姑我问你,现下你经过两间酒馆,一间呢,是人烟沸沸,另一间呢,是一个人也没有,姑姑,你要上哪间饮酒?”

    “当然是人多的那间喽!”

    “看吧,这是人之常情。酒再好没有人气也是枉然。所谓人来疯、人来疯,上酒馆的人图的就是热闹。你只要发消息出去说是庆祝新店开张,第一个时辰点的酒全免费,那么客人一定源源不绝而来。绝对、绝对不会亏本,因为你已经笼络了人心,吸引了注意,剩下的买气只要酒好、菜好,一定没问题”

    龙心意的一番话说得旁人个个目瞪口呆,频频点头称是,她分析得甚是有理。

    龙锦凤张大著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对著心意摇摇头嘀咕道:“真不知大哥是怎么养你的,聪明成这样,白雨荷有你这丫头真是赚到了。”说到底全是沾了她龙家的光

    其实,龙浩天根本没有特地去教龙心意,是龙心意待在山上太无聊又没有朋友,只能靠著爹爹一屋子的藏书打繁间。

    “心意”锦凤一脸崇拜道。“姑姑马上就照你的主意去办!”她回头吆喝伙计们。“你们是听傻了,是不是?快照著我小宝贝的话去办!”

    龙心意自顾自地钻进柜?内,隐没在柜后看她的夜光杯去了。唉,姑姑的烦恼有她来排解,而她自己的烦恼又要找谁说去呢?她想再见到瓦舍里那个模样颓然,却眸光温柔的怪人,她说不出原因她想念他的眼神、他的嗓音,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映出那晚他帮她在夜光杯里注入蔷薇酒时,专注的眼神,心坎里不知什么给微微震动了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依了心意的主意照办,很快的这妙计奏效,龙凤酒馆转瞬间便高朋满座,热闹喧哗,酒保伙计们来回穿梭酒客间,忙不停手地来回端菜,酒钱虽免,然而客棺们却将省下的钱不知不觉地转嫁至菜色上。

    酒馆里一桌桌地坐满了,客人们欢天喜地的聊天饮酒,龙锦凤也欢天喜地的忙著结了一桌又一桌近百银的帐。

    她笑得双唇合不拢,刚送走窗边那桌的客人,才转身到这厢,有些闲话似针般尖锐地刺进她辣凤子的耳朵里。

    “是啊n啊,李兄说得有理,女人只要一生过孩子,那松弛的皮肤、蜡黄的容貌真叫人不敢领教偏偏我家那口子除了会生,还会什么?”

    那位李兄摇著扇子,一副散件潇洒的模样。“可不是,也不能怪她会生,女人家又不会写字、又不会下棋,更不懂学问。她不生个孩子玩玩多闷哪!”

    “是啊n啊女人的头脑拿来跟我们男人比真差上一大戏。前些日子我叫内人去帮我买一叠习字用的宣纸,结果您知道她给我买了一叠什么回来?”他嚷嚷道。“是厕纸啊我骂她懂不懂什么是宣纸,她竟然哭著问我,不都是纸嘛,有什么差别?我说我是要拿来习字的,那笨女人还问”他装起老婆哭哭啼啼的模样和腔调。“厕纸也可以写字啊!”同桌的人听了,一阵哄堂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岂有此理,这些狂妄的臭男人,竟然敢这样蔑视女人?龙锦凤瞪大了双睁气呼呼凑上前嚷嚷道:“我说你们这几个臭男人是从女人的什么地方生出来的?”她挑衅问道。

    几个大男人停了笑声打量她。

    龙锦凤一身红衫,站得笔直。

    有人开口问:“这位大娘”

    “胚!啥大娘?本姑娘还没成亲呢!”

    “哦”一群男人又笑得东倒西歪起来。

    “你们笑什么?”龙锦凤腿起眼睛。

    那位李兄显然是带头的,他回道:“怪不得你还没成亲,女人家唯一的优点就是脾气好,个性温和,笨点还能忍受。可我看你凶巴巴的,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有,怪不得嫁不出去”

    现在是整间酒馆的男人全笑起来了。

    龙锦凤也不甘示弱地顶嘴道:“我辣凤子还没嫁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全京城没一个男人力量大过我、脑袋聪明过我”

    说完后有一阵的沉默,跟著那李兄拍桌喝道:“姑娘好大的口气有本事咱们来比试比试”

    “好极了,就比腕力。”这笨蛋不知她是个练家子,龙氏的武功只要皮毛就可以打得他哭爹喊娘,何况是腕力。

    这下子全酒馆的人都鼓噪起来了,这龙锦凤不管走到哪儿,祸事就惹到哪儿。

    现在她将桌上杯子酒瓶用手潇洒地往地上一扫,立即腾出了空位,跟著她在大家的注目下,双手交握把指关节压得嘎嘎作响,很有唬人的气势。

    “哈哈哈哈哈哈”李兄笑得直不起腰。“架式倒是很足嘛”

    他将手往桌上一搁,随随便便地招招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底。“来吧!”围观的客人们也跟著笑起龙锦凤。

    龙锦凤耸耸肩,将手往桌上一搁,和那李兄交握,跟著李的朋友也随便地喊了一声开始

    下一刻,大伙的眼睛根本还没看清楚,倒先听到李公子呼天抢地的抱住手臂惨叫连连。

    才一眨眼,桌面都还没搁暖,他已经输了。

    龙锦凤转身问著围观的人们。“你们想必都没看清楚吧?没办法,谁叫这浑小子输得这么快。”

    后头的男人张大著嘴,看怪物似的瞪著龙锦凤,吭都不敢吭一声。

    龙锦凤越发得意起来,发表高论道:“这证明什么?证明你们这些男人别看扁了我们女人,我们的智慧不比你们差,力气也不比你们小,还会生孩子打理家务,可比你们男人有用多了”

    “等等”那李公子输得不情不愿,他回过神来反驳道:“这个力气大可不代表脑袋好,只是代表了四肢发达”他挑衅问:“敢不敢跟我比行酒令。”

    “怎么?嫌输得还不够难看呀?比就比,输了你叫我阿娘。”开玩笑,她可也是读过书的。

    “好输了你叫我阿爹。”他挥手,一副君子的模样。“为了怕人家说我欺负女人,规矩让你是”

    龙锦凤爽快应道:“好,我先出题,就行个三字令。”她挺直腰杆信心满满道。“这‘王’字加上一点是‘玉’字,移上去是‘主’字。换你。”

    众人屏息等待李公子,他瞪著龙锦凤,好好好,可有两下子。他摇起扇子沈吟道:“‘大’字加上一点是‘太’字,移上去是‘犬’字。”他轻轻松松应了这题,跟著他出题道:“你听好了,吟一个诗中物有真假令。”

    龙锦凤微笑吟道:“门泊东吴万里船真船。”她轻轻松松过关。“换你了。”

    他也轻松回道:“花开一丈藉如船假船。轮你了”

    龙锦凤瞪著他,脸色开始转红,半晌过去还找不到合适的词。

    众人鼓课起来,李公子说:“认输好了,不过是叫一声阿爹嘛,反正女人本来就是比较没知识,输了也是应该的嘛!”

    龙锦凤听了,气呼呼地紧握双拳朝柜抬大嚷:“小宝贝你快出来!”这一喊把大家都笑疯了。

    “什么小宝贝?狗吗?你找只狗帮你吗?”

    这风凉话才一落下,柜抬内,一位清秀慧黠的标致姑娘站了起来。她穿著水绿色丝质衣?,如云的黑发朴素地敬在纤纤的颈后,红红的樱唇,伶俐的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澄亮丽,像噙著薄薄的水气。那水眸正懒懒地望着那性喜惹事的锦凤姑姑。

    龙锦凤求救她望住她的侄女。

    这姑姑真是,心意叹了一口气,都几岁的人了,做事比她还冲动。龙心意眨眨睫毛,一把清亮的声音。“知道了、知道了真假令嘛!”她不慌不忙回了李公子。“寒夜客来茶当酒假酒。”她替姑姑出题。“非花令,请。”

    李公子应道:“灯花,是灯不是花。”

    “雪花,是雪不是花。”她立即答道。

    他又接道:“浪花,是浪不是花。”

    “眼花,是眼不是花”

    如此来回几次,精彩得没人舍得离座。

    龙心意答题答得又快又准。一直到双声叠韵令,李公子出道:“我说一个甘字,好像木匠用的刨子。请”他已经满身是汗,脸色苍白。

    没想到龙心意仍是不疾不徐接了题就答道:“我说一个且字,像个神主牌。请”

    已经没有下文,那李公子张大著嘴,口干舌燥接不出话,一旁的朋友早已脑汁绞尽,再想不出答案。

    胜败终于分晓,龙锦凤哈哈大笑。“过来叫我一声阿娘吧!”

    李公子见大势已去,胀红脸羞偿地低声一句:“”“啥?”龙锦凤竖起耳朵。“大声点,我没听见。”

    酒馆内鸦雀无声,只听得李公子嘟嚷一句。“阿娘”

    “哈哈哈哈哈哈乖”整间酒馆只听见龙锦凤好不得意的笑声。

    真是的,心意见姑姑这死性子只觉没辙,摇摇头回楼上睡个觉做白日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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