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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la.org,斯人独憔悴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坐在亦天的客厅里,又是紧张,又是心慌,又有莫名其妙的喜悦。

    离开了不过十分钟又回来,这是她完全想象不到的,亦天替她开门时也意外。

    她说明了陆健要她回来的事,她就被安排坐在那儿,而亦天,他在窗前望了一阵,就退回卧室。

    或者那并不是他的卧室,那只是一间房间。他在里面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姮柔坐着无聊,又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儿多久,就拿出棋子自己摆棋谱,渐渐的也就浑然忘掉四周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看见亦天坐在她对面,很专注的望着棋子。

    “啊对不起,”她有点窘迫。“曾雄他们是否走了?我能回家了吗?”

    他沉默的摇摇头,再摇摇头。

    “对不好。把你困在这儿。”他说。

    看看窗外,天已全黑,她不禁有点担心。

    “我打个电话回家。”她说。

    他没出声,任她打电话,任她慢慢走回来。

    “小美他们呢?”她问。

    “他们办点事,也许很快回来,”他看见表。“阿婶就预备好晚餐了。”

    “其实若曾雄日日在我四周,我出去也没什幺关系,”她想一想。“陆健他们为什幺紧张得要我上楼?”

    “他们一定有他们的理由。”亦天说:“和曾雄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

    “那也并不代表什幺,”她还是怀疑。“我根本没见到他们。”

    他沉思一阵,慢慢的,认真的说:“如果你要回去,我送你。”

    “不我的意思是”她脸红了。其实她那幺讲并不是想回家,只是没有话说,心中也的确怀疑。“我也相信陆健他们要我上楼有理由。”

    “和曾雄一起那人,就是上次伤许志坚的。”他说。

    “啊为什幺不报警?”她叫。

    他望着她好久,还是摇头。

    她也自觉过分天真,他们的事大概警察也管不了吧?

    “对不起,我又说错了。”她说。

    “我们不明白他们的目的,所以任何人也不能冒险。包括你。”他说。

    “如果他们”她想说“一夜不走呢?”话到嘴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答案。

    亦天不会放她去冒险,除非他送。但他送那个伤许志坚的人会不会伤他?

    “就由得他们在外面了?”她转了话题。

    “不会。”他极有自信。

    “小美他们回得来吗?”她担心的。

    “一定回得来。”

    她又想起另一条出路的事。有另一条出路,会不会有第二条?第三条?

    她闭口不敢再问。

    “你母亲知道这些事吗?”

    “不,她完全不知道,”她马上说。想起母亲,又想起那天在咖啡店的事,脸就红了。“她甚至不知道我工作的事,我不跟她讲。”

    “她是个好母亲。”他说。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插口。

    他对自己母亲都没有印象的。

    “其实,有母亲大概是件很好的事,”他又说:“你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商商量量,很好。”

    “不一定母亲才可以有说有笑,商商量量。”

    “情形是不同的。”他摇摇头。“我没有资格讲这些,我对女性一无所知。”

    “以前—一你甚至没有共事者?”她忍不住问。

    “小美!除了她小,我当她男孩子。”他摇摇头。“你可以说是第一个。”

    她心中一震,她是第一个。

    “那个时候你也可以不用我。”她说。她的意思是当初可以不请她。

    “是”他犹豫了一下。“但我知道你是陈先生公司来的,我想看看究竟是怎幺回事。”

    “原来你老早知道”她叫。

    “我们这些人比较敏感。”他说。

    “当初常常替你担心。”她笑起来。

    “我知道开始时你对公司,对大家印象不好。”他说:“尤其是我。”

    “也许是不习惯。”

    “你也许不知道,除了小美,他们每个人都念书不太多,没有人有大学文凭。”他说。

    “大学文凭并不那幺重要。”她说。

    “社会上的人并不这幺认为,”他摇摇头。“他们是文凭论英雄,实力反而其次。”

    “你你呢?”她忍不住问。

    他望着她他很喜欢用这种眼光,这种神色望她。

    “既然不重要,为什幺要问?”

    “我”她的脸一定又红了。“我问的原因你实在太令人好奇。”

    “我记得你说过自己不是好奇的人。”

    “我是说过”她摇摇头。“若不是好奇,我能说关心吗?”

    必心?这两个字一说出来,两个人都呆一下,她关心他?是吗?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说:“我不是在本地受教育。”停一停“二十二岁时才回来,我一直跟着父亲。”

    “那与儿童乐园有什幺关系?”

    “十一岁以前,我总在儿童乐园,”这一次,他讲得很爽快。“我记忆深刻。”

    “那时父亲也不在本地工作?”她问。

    “他一辈子都漂流不定,”他眼中有抹特别神色“直到他去世。”

    “感觉上,你很喜欢安定。”

    “谁不喜欢安定?”他反问。

    他的瞳孔渐渐缩小,看不见限中是否有憧憬。

    “安定是可以追求的。”她说。

    “追求也要有条件。”

    “不是条件,而是权力。”她说:“每个人都有权,不论他或她是做什幺的!”

    “你不懂,不是人人有权。”他说。

    “错了。人人有权,除非那人自动放弃。”她说。

    他考虑一下,思索半晌。

    “或者吧!有人自动放弃。”他说。

    她皱眉。他的意思是他自动放弃?

    “你看来是个勇往直前的人。”她试探。

    “当背后有把利剑时,不勇往直前还能怎样?”

    “利剑?”

    “只是个比喻。”他说。

    “也许我太多事,但摆在眼前那幺多神密,古怪的事,有时候会忍不住。”她说。

    “我明白。”他点头。“你已经比我想象中好得多,但儿女人—一我也许太过分偏激。”

    “我不帮自己同性,我们是有许多缺点,”她笑。“我也有不少。”

    “但你理智,你努力不犯错。”他说得中肯。

    “妈妈最不欣赏我的理智。”她突然说。

    “哦”他似不懂。

    “她怕我永远孤独下去。”她笑。她不知道怎幺就这幺讲了,而且讲得如此坦率。“理智令我看很多人,很多事不顺眼,我没有朋友。”

    他没有出声,眼中却有似赞许的光芒。

    他看来被鼓励了。

    “我并不在乎。”她又说:“朋友再多也没有用,我只要求一两个心灵相通的就够。”

    “我想,就算这一两个也难求。”他说。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就在这一霎那间,他们的心灵就似乎相通了。

    那是种很特别的感觉,但他们都能了解,这就是心灵相通。

    “是我相信是!”她说。心中喜悦无限。

    他点点头,再点点头,然后,无缘无故叹息。

    “你为什幺叹息?”平时她绝对不会问,但此时此地不同,内心里,她已当他是朋友。

    外表也许不是,甚至永远不是。

    “我觉得很快乐。”他认真的说。

    快乐,是种感觉。对了,就是感觉,他们之间的—切是感觉,不必用任何言语说出来的。

    她微笑,因为他说快乐。

    阿婶轻悄的走了出来。

    “小美还没回来,要不要先开晚饭?”她问。

    “啊—一是,”他的视线仍在姮柔脸上。“可以先开,留给他们。”

    阿婶又轻消的退开,她轻悄得似乎完全没打搅过他们。

    他们始终互相凝望着,那样平静,那样安详。那样恒久那样温柔。

    “其实,我们可以等他们。”她说;

    “等他们?不,不必,他们”突然问,他呆怔一下,脸上所有的神色都消失了,他变回了原来的他。“不必等,我们肚子俄了,不是吗?”

    她看见他突然的转变,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但她并不太介意,因为她曾经看见过他不同的另一面。

    深夜,亦天送姮柔回家。

    小美和陆健一直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姮柔总不能留在亦天那儿过夜,不是吗?

    他们还是从后面的信道出来的。

    其实她早想到可以从这儿出来,对方的人不会知道,但她没有说。内心里她希望留在他那儿?

    自然,他也知道,也同样没有提,难道他心里所想的和她一样?

    坐出租车回家总是很快,无论多远也一下子就到了。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这幺晚—一谢谢你送我。”下车时她说。

    他站在车门边,凝目望她也许是夜,也许是路灯,也许是四周的环境!她觉得他今夜眼光不同。

    “其实—一我一早可以送你回来。”他说。

    “为什幺—一不送?”她问。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说话困难。

    “不知道。”他说得这样坦白。

    “但一定有原因的。”她不放松。

    她有感觉,这对她很重要。

    “我想—一我不能确定,”他也说得极困难。“屋子里有你多一个人是很好的事。”

    但“有时”和“多一个人”是不同的,他怎能混为一谈?

    “阿婶—一也在屋子里。”她站在门边,就是不肯推门进去。

    今夜她是下定决心弄清一切吗?

    “是。她也在屋子里,但那是不同的。”他的话虽不流畅,但眼光却是绝对坚定的。“她和你不同。”

    她吸一口气,心中暖暖的。

    “她和你不同”虽然没有清楚的说明什幺,但她懂,她感觉得到他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一切是感觉,真的。

    “谢谢你—一这幺告诉我。”她点头。

    “本来应该早一点告诉你,”他突然又说:“我觉得突然,又不知道你要不要听。”

    “我自然是要听,早在什幺时候?”

    “我不清楚或者你一直在背后跟着我,”他淡淡的笑了。“跟我到儿童乐园,我觉得背后有你是很好的—件事。”

    “那幺早?”她轻声问。

    她的眼中也有“星”一样的光芒,她并不知道,因为看见的只是他。就像他,他的视线那样坚定,那样深切,他自己也看不见,看见的只是她。

    “或许更早,我不知道,”他说得好充实。“因为许多事是你来到公司之后才有的。”

    “我带给你们麻烦。”她说。

    “麻烦原本就有,你来—一反而振奋了我们。”他说。

    “我没想到情形会是这样。”她轻轻摇头。

    他再凝望她一阵,转身回到车上。

    “告诉你之后,心中舒服多了。”他说。

    汽车飞驰而去。

    她深深,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把情绪平复。

    她想告诉他的是,听了他的话之后,她心中舒服多了,至少没有那幺多矛盾。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感觉是双方都有的。

    正要进门,黑暗里闪出一个黑影,震惊之际,连大门也忘了开。

    但不是曾雄。

    “你?白翎!”她意外的睁大眼睛。

    “很惊讶,是不是?”白翎笑。“不是你自己要求不见曾雄吗?我又被派来了。”

    “这幺晚有重要事?”她问。

    白翎至少比豺狼般的曾雄好太多了。

    “我并不希望这幺晚,是你回来的迟。”白翎靠在墙上,她永远是这个懒懒、冷冷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姮柔说:“我”

    “真同斯亦天卿卿我我?”白翎笑。

    “没有怎幺会呢?刚才只是”

    “我听见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白翎揉揉鼻尖。“斯亦天何等人?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你很了解他?”姮柔忍不住问。

    “不了解他的‘真人’,了解他的资料,”白翎说:“他眼中没有女人,任何一个。”

    但—一亦天是这样的吗?

    “当然,现在得除你之外,”白翎的眼光令姮柔窘迫。

    “我们都知道斯亦天如一块高速钢,永远刚硬,但今夜让我看到一丝柔,这是我的运气。”

    姮柔半垂着头,不知该说什幺。

    “当然,我相信你还没有本事溶钢,但你叫姮柔,是有点道理的,是吧?”白翎又说。

    姮柔胀红了脸,尴尬极了

    “你开我玩笑。”她说。

    认识白翎以来,今夜第—次能跟她好好谈谈,而且没有什幺敌意。

    “我是不开玩笑的人,我宁愿打架,”白翎摇摇头。“我不像女人,也不喜欢女人。”

    姮柔不明白她为什幺要这幺说。

    “但现在我竟有点羡慕你。”白翎又说。

    “我不明白。”

    “斯亦天对你非常好,你也不明白?”白翎说。

    “这他对任何人都好,我是指公司里的人。”姮柔又红了脸。

    “任何人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手足,他们同生共死,但你不是。”白翎说。

    “我现在也是他的职员。”她说。

    “怎幺同呢?你还是我们的人呢!”白翎笑。

    “我—一的确身分尴尬,我并不愿弄成这样,”姮柔说“我现在才明白什幺叫身不由己!”

    “你是有点无辜,”白翎今夜的态度是大不同了。“以前我以为你贪钱,后来—一”

    姮柔望着她,过了半晌,她才说:“你能那样强硬对陈先生,我欣赏你的个性,”停一停又说:“不过你会很危险,知不知道?”

    “危险?”姮柔问。

    “曾雄绝对不是个好东西,我不明白陈先生为什幺要用他,”白翎的不满原来在此。“这对大家都不会好!”“曾雄是不是常在我四周?”

    “是吧!他的任务就是跟着你。”白翎说。

    “陈先生不是答应调开他吗?”姮柔委屈的。

    “调开他?那幺曾雄有什幺事做?”白翎冷笑。“陈先生从乡下把他找出来就是对付斯亦天的!”

    “但他跟着我。”

    “别以为别人看不出你和斯亦天之间有些不同,”白翎笑。“斯亦天和谁去过儿童乐园?和谁常常下围棋?”

    “你们什幺都知道?”她大吃一惊。

    “这是小儿科的事,我们的一切斯亦天也一样清清楚楚。”白翎说。

    “那幺我根本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人。”姮柔说。

    “有没有作用现在还不知道,”白翎站直了。“陈先生不会白走任何一粒棋子。”

    “这件事可有一天会完?”姮柔问。

    “谁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有纷争,我们的工作也永远完不了,就是这样。”白翎颇有感慨。

    “你为什幺做这行?”姮柔问。

    “我”白翎呆怔一下,脸上有细微的变化,路灯下却看不清楚。“忘了,好久以前的事了!”

    “但你还那幺年轻。”

    “年轻的只是外表,像你们的小美一样,”白翎微微皱眉。“姮柔,你就是心太软了。”

    “天生的,改变不了!”

    “谁说改变不了?”白翎抬高了声音。“当你遇到一些事时,什幺都会改变。”

    “你遇到过一些事?”姮柔关心的。

    白翎的眉心聚拢。

    “我得走了,”她歹回答。“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要小心曾雄。”

    “白翎谢谢你。”她叫住她。

    白翎挥一挥手,像男孩子般的转身隐入黑暗。

    她也是女孩子,她不害怕?不担心自己安全?

    再度预备开门,又听见背后的脚步声。

    她警觉的转头,看见的却是意外得不能再意外的亦天,他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你”“我看见有人走近你,于是我折回。”亦逃诏也不动的站在那儿,挺立有如山岳。

    “你一直站在这儿?”她问。

    “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伤害。”他说。说得理所当然。

    “只是白翎”

    “她也不是好惹的人物,”亦天仿佛不相信任何人。“她伤过我们不少人。”

    “今夜至少今夜她是善意的。”她说。

    “谁知道是否争权,争宠?”他说。

    她知道他听见了今夜所有的话,心中有丝儿不自在。

    “我进去了,无论如何谢谢你。”她低着头打开大门。

    “我想请问,我真给人一块高速钢的感觉?”他突然问。

    “这或者只是外表。”她为难的。

    “请说下去。”他站着不动。

    “内心双,我觉得你并不如此。”她说。

    他默默注视她起码一分钟,转身溶入黑暗。

    这一次,炬柔才真正回到家里,靠在门背上,地竞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

    喘息?为什幺?刚才并不害怕,也不担心喘息是为了面对亦天的紧张?

    她想,她和他之间真是发生了一些什幺了,只是自己的感觉,但白翎竟也看得出来或者小美,陆健他们也看见了,啊她怎幺一直没想到?

    但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幺呢?

    她捧着自己发烫的面颊回到卧室,啊!快两点钟,这幺晚了,她真没想到。

    匆匆洗澡上床,她真是全无睡意,神秘的喜悦在心中激荡,千头万绪要自己整理仿佛许多蛛丝马迹,仿佛许多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她只是意外,事情的发展怎幺如此?

    熄了灯,她躺在床上,面颊依然发烫,这是二十九年来的第一次。

    斯亦天,就这幺不经意的走进了她的心扉,是这样吧?她必须对自己承认。

    承认了这一点就必须想到以后,以后—一

    以后的事谁又能预料呢?

    小美搬到亦天为他们安排的宿舍,陆健、许志坚及另外两个同事也一齐住进去。

    当然,姮柔知道亦天是为安全着想。可是小美住在亦天那儿该是最安全的了!

    是不习惯吧?亦天那个孤独惯了的人,不喜欢与人同住吧?连阿婶都住在二楼最远一间卧室。

    搬家的时候,姮柔也来帮忙,大家忙出忙进时,一直没见到亦天的影子。

    他有事?他躲开了?他实在很不合群。

    “亦天怎幺不帮忙?”姮柔问。

    其它的人都仿佛意外的望她,好像亦天不帮忙是天经地义的,她问才多余。

    “怎能要他帮忙呢?”陆健说。

    亦天在他们心目中是高人一等的。

    “怎幺不能?平日他有事大家也帮他。”她说。

    “帮他是应该的,”小美也说:“我们原本就是替他做事的嘛。”

    “他至少应该在一边看着才对。”姮柔坚持。

    “他大概有事。”陆健说。

    看一眼旁边的许志坚,志坚总是沉默。

    “最近事多,好久大家没去吃日本料理了。”姮柔想令气氛轻松些。

    “想去吗?我们搬完就去。”陆健说。

    “我不是说要去,”姮柔看看大家。“我最初到公司也最深刻的印象是你们喜欢吃日本料理。”

    “我们无所谓,亦天喜欢,”小美说:“他总是去。”

    “他去了多半不吃!只喝清酒。”姮柔笑。

    “好像是这样。”小美点点头。

    “我看他不是喜欢吃,或者只喜欢那里的气氛。”姮柔又说。自己也控制不住。

    几个人都很意外的望着她。

    “哎我只是这幺想,”她脸红了。“不一定对,刚来上班时对一切好奇,只是这样。”

    小美笑了,笑得很特别。

    “大家都对亦天好奇,可是我们了解的没有你这幺多,”她说:“真的。”

    “我不是了解,是猜。”姮柔知道不能再说下去,否则会泄露心中秘密了。

    “猜也猜得比我们准。”小美笑。

    七手八脚的,加上搬运工人“家”很快搬好。

    是一幢有花园的两层楼高屋子,不是太新的那种,但无论如何,价钱会相当贵,在市区里哦!

    亦天从哪儿找到这样的房子?他很富有?

    他们大家都不谈这件事,姮柔自然不会问,但心中怀疑是有的。

    黄昏的时候亦天才出现。

    他看来风尘仆仆很奇怪的感觉,他只不过从家里来到此地罢了!

    “搬好了?”他四周张望一下。

    “是,我们等着你来请我们吃日本料理。”小美看姮柔一眼,笑笑。

    “日本料理?”亦天很意外。“为什幺?”

    “姮柔说你喜欢!”小美还是笑。

    “不是喜欢日本料理,是那种气氛。”陆健补充。

    亦天望姮柔,她窘红了脸,怎能开如此玩笑?

    “好。我们去吃日本料理。”他说。

    几个人一起叫好,唯独姮柔不出声。

    她心中有自己也难明白的情绪。亦天这样是表示什幺?尊重她?她猜对了他的心?

    叫出租车去,两部车正好坐满,姮柔挤在没有亦天的另一部上。

    和众人一起面对他,是很为难的事。

    她一直很沉默,即使在吃的时候也不敢再注意亦天,她怕小美再开玩笑。

    小美是小女孩子,她对这些事特别敏感,但她她和亦天实际上什幺也没有,除了感觉。

    是,除了感觉。

    感觉是不可言传的,所以她怕小美讲,因为讲出来的一切一有点变质,不那幺真切了。

    “姮柔,你吃得又少,又不说话,”小美果然顽皮,不肯放过她。“为什幺?”

    “我平日也吃这幺多,”她不好意思。“我听你们讲。”

    “你像在想心事。”小美又说。

    “没有,怎幺有心事呢?”姮柔令自己淡然。“听人讲话是种享受。”

    “但今夜你太沉默,不像平时。”小美说。

    “或许她累了。”陆健打圆场。“姮柔帮了我们一下午。”

    亦天的视线也在她脸上,她益发不自在了。

    “也没帮到什幺忙。”她脸红。

    还好,亦天把话题转到另外方面,她才能脱困。

    他们又聊了些,很奇怪,他们从来不讲与陈先生对垒的事,一个字也不提,甚至曾雄。

    姮柔想,他们另外有时间讨论吗?或者他们真是什幺都不讲,只应付对方的攻势?

    这一餐吃得很久,很久,付帐出来时已十点了。

    亦天看看大家,最后把视线停在姮柔脸上。

    “你们一起回去,我送姮柔。”他说。

    姮柔心中喜悦,却忙着推辞。

    “我自己可以回去,不必送。”

    “亦天送好些,”陆健说:“我们肯定曾雄是跟着你的!”

    “但他并不在四周。”姮柔天真的。

    “他怎会让你看见?”少说话的志坚也开了口。“但是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姮柔和小美一起问。

    志坚冷冷一笑,指一指不远处的转角。

    他们并没有真看到什幺,亦天和陆健都一起点头,甚至小美也称是。

    “我看不见。”姮柔说。

    “这些事感觉最重要。”亦天可是另有深意。

    可是他又说感觉。

    姮柔不再反对,跟着亦天跳上一辆出租车。

    “如果总要这幺送来送去,岂不太麻烦?”她说。

    “出了事岂不更麻烦?”他说。

    “你认为会出事?”

    “不知道。但—一反正我没事,送你回去很方便。”他是这幺说的。

    只是这样?想问,不敢问。

    “平日我上下班,他也在四周?”

    “是吧!那时时间早,不会有危险,”他说:“即使不是曾雄,太迟回家对女性来说也不安全。”

    她想一想,也有道理,于是不再出声。

    “小美搬离我家,感觉上比较好,”亦天说:“虽然她在时并没有打搅我。”

    “但是让他们住在一起,你认为比较好?”她问。

    “他们可以互相照顾,是安全些。”

    “但是也可能更危险些。”她说。

    “哦为什幺?”

    “最近恐怖分子冲入黎巴嫩总部和美军军营的事不是很可怕?”她说。

    他呆怔半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不是恐怖分子。”他说:“就算陈先生他们,也不是恐怖分子。”

    “我不是指你们是恐怖分子,”她连忙解释。“而是他们太集中,被攻击的目标岂不太大?”

    “不怎幺会?”亦天皱眉。“事实上,任何攻击不会明日张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可以告诉你,你想错了,我们不是打仗。”

    “但你们的确给我两军对垒的感觉。”她说。

    “或者我们是斗另一方面的东西,”他考虑着。

    “暴力有时不能免,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是什幺?”她忍不住追问。

    这实在引起她太大的好奇,他们斗的是什幺?

    “或者我的解释是善与恶,对方却未必,”他说得很怪。“也许是是与非,也可能争权。”

    “越来越不明白。”她说。

    “不要明白比较好,”他看她。“你只站在我们外围,已经觉得痛苦了。”

    “你们也觉痛苦?”

    “是。凡有斗争总有痛苦,免不了的。”他说。

    “既然痛苦,为什幺不放弃?”她说:“世界很大,你们也都各有条件,为什幺不离开?”

    “说起来容易,做却难。”他摇摇头。“因为每个人还有自己肩上的责任。”

    她想一想,笑起来。

    “我还是别问了,问了也不懂,”她说:“我甚至不知道你们的真正身分。”

    他盯着她看半晌。

    “真的不知道?”他似不信。

    “你以为谁会告诉我?”她反问。

    “不我以为经过了这些时间,还有发生的事,你至少该知道我们是什幺人。”他说。

    “听你这幺说仿佛很简单,在我眼里,你们却是绝对神密的。”她说。

    “你知道陈先生的身分?”他问。

    “是,他是政府的情报人员。”她说。

    “你以为我呢?”他反问。

    “既然他是,你是他对头,我可猜不到,”她摇头。“但你们肯定不是坏人。”

    “我说过是非黑白,是敌是友,是好是坏很难在表面上分别的,”他说:“如果我说我也是情报人员,你信或是不信?”

    “信。你应该是,不过不知道属于哪一方面。”她认真的。“你们是敌对的。”

    “我也是政府的情报人员。”他正色说。

    她简直不能置信,他也是属于政府的?但但既是同一阵线,怎可能又是敌对?

    “你和陈先生之间有私人恩怨?”她自以为聪明。

    “我甚至不认识他。”他扯一扯嘴角。

    “那为什幺?”她不能明白。

    “所以许多事不能只看表面,”他说:“就算看全部也未必明白。”

    “但没有理由。”她说:“派系之争?”

    “极少的一部份。”他笑了。

    “看样子你们想拼个你死我活。”她说。

    “很矛盾,是不是?”他摊开双手。

    “上面不管你们?”她突然想起来,该有上级的。

    “上面?”他重复一次。“上面。”

    “有什幺不对吗?”她再问。

    “慢慢你总会知道。”

    下班时因为多做了一点事,姮柔迟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到巷口时,天已全黑。

    此地并不冷清,可能因为晚餐时间,行人也不多。姮柔不担心,她只要多走二、三十尺就可以到家,而且他们这区的治安一向也不差。

    可是才走两步,有人拦住她。

    曾雄?曾雄?

    她是吃了一惊,可是又马上镇定自己,不必怕他,谅他也不敢怎样。

    “拦住我做什幺?”她昂起头,冷漠严肃。

    “自然有事,”曾雄斜睨着她,十分可恶。“否则我不会另找妞儿?”

    “你—一尊重些。”她气坏了。

    “我是粗人,就是这样的了!”曾雄嘿嘿笑。“我不懂什幺是尊重。”

    姮柔想越过他而去,他却阻挡。

    “我说过有事,你急什幺?”他一付恶劣状。“陈先生怀疑你不忠哦!”“你胡说。”姮柔又气又急。“我的事不用你管,陈先生说过的。”

    “可是陈先生叫我来的,”他死鱼般的眼睛盯着她。“我受命跟踪你,想来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要见你。”她说。

    “我知道你不要见我,所以每天只在你四周而不出现,当然啦!我又不是斯亦天!”他嘻皮笑脸。

    “如果你再不说什幺事,我就走了。”她警告。

    “我说了啊!陈先生怀疑你不忠,”他还是那副德性。“让我来警告你!”

    “凭什幺这幺怀疑?”她吸一口气。

    “有些事你知情不报,”他斜着眼又点一根烟。“你每周的报告写得不尽不实。”

    “没有。我知道的全写了。”她忍不住说。

    她忘掉了这些事不必和曾雄噜苏的,现在她的联络人是白翎。

    “不。肯定没有。”曾雄洋洋自得。“我每天跟在你后面,知道的比你的报告更多。”

    “胡扯”她咬住唇。“这件事如是真的,叫陈先生跟我说。”

    “陈先生是上级,叫他来?”

    姮柔冷哼一声,再度想越过他而去。

    他的双手又伸出来,毫不客气的拦着她。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冷冷的。

    “我不跟你说话,”姮柔强硬一点。“让开。”

    “不让,你能怎样?”他动也不动。

    他就是那种无耻至极的人,专门欺负女人。

    “我”她呆怔一下。她能怎样?真是没想到。“我告诉陈先生。”

    “求之不得,这表示我负责。”他居然还笑。

    “你无耻之徒,”她忍无可忍的挥开他的手,预备冲过去。“让开!”

    曾雄不但不让,还捉住了她的手臂,她吓得大叫起来,这豺狼怎能碰她?

    “叫什幺?”他的手指加铁钳。“讲完话我自然会走,你再骂人我就打你!”

    “放手,”她情急的挣扎。“你敢。”

    “我曾雄出了名的专打女人,”他嘿嘿怪笑。“不管你是谁,惹火了我”

    “惹火了你怎样?”一把冷冷的女人声音加进来。

    姮柔如逢救星,转身大叫:“白翎,他他—一”

    曾雄一见白翎如见老虎,手松了,神情也变了。

    “白翎,你怎幺来了?”他马上换上笑脸。“我—一哎,跟她开开玩笑。”

    “开玩笑?你配?”白翎一点也不留情面。“你是什幺东西?比狗还不如,你配?”

    “嘿我也是奉命做事。”曾雄被骂得服服贴贴,真是没见过比他更贱的人。

    “奉命?奉谁的命?谁让你来的?”白翎音声不大,只是冷得刺骨。

    “我哎陈先生”

    “放屁,老陈会叫你来?”白翎盯着他。“你想在姑奶奶面前要花样?”

    “不,不敢”曾雄真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我怎幺敢耍花样,我也是为你!”

    “滚!下次再有类似情形,我要你的狗命,”白翎阴沉沉的。“姮柔是我的朋友!”

    “是,是,下次绝对不敢。”曾雄转身,没命的大步逃走了。

    两个女人之间有些沉默,还是白翎先开口。

    “下次他真的不敢了,放心。”她说。

    “谢谢你,白翎,”姮柔抚着被曾雄握痛的手臂。“你怎幺会刚好在这儿?”

    “那瘪三不怀好意已经很久了,我不放心,”白翎淡淡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为什幺如此恨我?”

    “—来你当初不给他面子,再则他恨小美,你是小美朋友,他就报复在你身上。”白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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