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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哼哼!”孙玉君眨着金鱼眼,抖擞精神说:“麻队长,看不见的,这辈子累断你的腰杆子你也挣不回来。大舅嫂抠妹夫的腚沟——你信不信?”

    孙玉君的话音又一次被人们的笑声淹没了。王坚见他又要拨弄是非,忙说:

    “麻队长,南地西边那十四趟子苞米已经灌浆,应该放秋垅了。放时应该浅锄,以疏松土壤为主,千万注意,不能伤根和折断叶子。”

    “好!”麻兴福很欣喜地说:“王坚,你真是块料。”

    “他本来就是二齿钩子抓痒痒——那是一把硬手。”孙玉君趁热打铁,他上去拍着麻兴福的肩膀说:“要不是你左挡又拦,不但苞米白菜高产,那五谷杂粮他还说不定都试试呢!这工夫你想起来说这种话了,真是死了十年才想投生的尸骨——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王坚推开孙玉君,继续说:“东沟沿的那一垧地苞米,还要看住,放罢秋垅,要及时扒皮晾晒,要不,早霜一来,有上不来的危险。”

    “行!行!”麻兴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北地培育的那片苞米良种,长势不错。昨晚我去,看见地南头被老牛毁了不少,应该用个看青的人,咱明年要指着它做种子呢。”

    “可以。”麻兴福马上扭头喊道:“老张头,去!你去北地看青吧!”

    怎么?看见王坚当了教师你就什么都依了他?过去你恨不得把人家踩死。孙玉君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推麻兴福说:

    “说胀肚就放屁——今天你不觉得奇怪吗?”

    人们笑得前仰后合的,再也直不起腰来。

    “王坚,你该走了。”徐万把铁锹往地上一插,与王坚一起向南走去,他今天显得特别高兴,古铜色的脸上,岁月的痕迹明显刻在上边。他双眼遥望着远方,深有感触地说:“王坚,这回上班真不容易啊!”

    “是啊。有人说我时来运转,其实,多亏魏主任他们父女俩。”

    “唉——,艾喜山去的太早喽。”他那沉重的语气中饱含着无限的辛酸和怀念。

    “可不是咋的,艾老师去世时,我刚上初中,要是他活着……”一个咸涩的东西滚进了喉咙,哽咽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人总是要死的,死后又不能再活过来,想起来真是件难过的事。”徐万语重心长地说:“王坚,咱屯子的大人小孩可都看着你呢!好好干,多为咱屯子教出几个有文化的人。咱们庄稼人,就盼着下一茬的人能成为一瓶子水,那半瓶子水瞎晃动,咱们可不稀罕。”

    王坚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肩头沉甸甸的,责任不轻啊!

    徐万从怀里摸出一个纸条递给王坚,说:“这是晓飞叫我给你的,快去吧,别耽误了人家孩子。”徐万说完,便自己先回去了。

    走出屯子,踏上东南方向的羊肠小道,王坚打开纸条,只见上边写着:

    王坚:

    今天你能实现自己的理想,真是值得庆幸的事。本来我该送你一程,哪怕几步也行。怎奈队上妇女没活,我又忙于结账,另在我们的关系未公开前,我不愿听闲话,更不愿闲话来萦绕你,所以,只好就此一别。

    课堂上的艺术是教师的学问工夫与教学技巧相结合的产物,两者是紧密联系的,要想让自己的学生信服,你首先必须置身于深厚的学问工夫之中。否则,你将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根本就谈不上高度与深度。如果光讲学问与工夫,而不去讲教学的技巧,那你得到的结果也不会理想。只有熟能生巧,才能锦上添花。

    王坚,以上寥寥数语,就作为我们“分别”对你的衷心祝福吧!

    晓飞

    197年8月5日

    王坚收起信,抬头看时,太阳已经升起一杆子多高。潮湿的田野,挂着闪光的露珠,煞是耀眼。

    他愉快地走着,欣然地看着。刚刚割完的麦地,跺着成行的麦码子,在风的吹拂下,空气中飘着浸人的芳香。远处,一片片谷子,倒浸着穗子,深情地俯视着大地;大豆挂着铃铛,苞米抱着天真的娃崽……

    天是这样的高,田野是这样的繁茂。王坚的心情很激动,但他清楚,要想当一名名副其实的教师,光有热情是不行的。教学效果的好坏,决不能等待下课去向学生征求意见,听取学生的反映。做学生时,自己能虚心听讲,那是因为老师讲得生动,能举一反三。眼下,自己面对的是学生,效果的好坏要取决于自己。

    前边就是学校了。这个地方,原来是个林场。说是林场,其实并没有什么林。所谓林,不过是校舍四周有几行过房高的白杨罢了。这里新建了九间土坯草房,有四、五年级和初一的教室。微微东南向口的窗户,刷着浅蓝色的油漆。最东边那间房子的窗户是敞开的,门虚掩着。

    从那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半大的办公室,也同民房一样,分成了里外屋。外屋半间,搭着锅台。里边的一间,用报纸糊的墙。北边搭了一铺炕,炕稍放着一个大板柜。临窗下,摆着两张地桌和几把椅子。桌上堆着好几大摞子书。

    王坚正看得入神,突然从外边走进屋一个人,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忙转过头去。此人约四十出头,一套浅蓝色的确良紧裹着那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的身体。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过于稀疏了,打老远就能看清那红红的头皮。方脸膛上,白唰唰的没有一点血色。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褶。一双大眼,只有一只透明,另一只是安装的假眼。蒜头鼻子下的那张鲇鱼嘴,围着一圈软绵绵的有些发红的小胡子。他双手倒背着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东墙。

    “你就是王坚吧?”他一动不动地说:“怎么不进来。”

    “官僚!”王坚心里说着,走了进来。

    “我姓贾,名云荣,是刚到这的学校负责人。”他说话的声调好像刚刚调过嗓子的女高音,向两侧转脸时,脖筋好像缺了几年黄油的车轴,费劲得很。

    “哦。”王坚坐在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坐在对面开了腔:“我听说过你的情况,‘杜若及时草,雪松自言青;岁寒有颜色,终让早芳馨。’”他把吴嘉纪《客夜寄汪少文》的话引出的同时,拿那只右眼打量了王坚一下,大白脸上陡地露出一丝笑意,笑得有些凄凉,以至于有那么点冷酷。他说:“魏晓飞羡慕你已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这也难怪!你的那篇论文发表了没有哇?”

    “不是什么论文,不过是对苞米的生长发育过程做了一点说明。”

    “原来是石沉大海呀!你最好不要‘爱博而情不专。’”

    真是莫名其妙!王坚想。

    贾云荣弯着嘴角,慢腾腾地摸出一支香烟点燃,边吐着烟圈边说。“四五年级的墙报前几天就写好了,你们班的纸和广告色都放在那儿。”他用手一指北边的大卷柜,说:“你抓紧写吧,明天就要正式开课啦。”说罢,双手往后脑勺一放靠在了椅背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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