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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小窦子就规规矩矩给乖官跪下行礼,“国舅勿怪,方才奴婢身份在,这个头是要感谢国舅以前对奴婢的照顾。”说着就磕了个头,他的意思是,没说话的当口我是天使的身份,不好主动给您请安问候。

    乖官赶紧伸手拽起他来,仔细看了他两眼,这才觉得他年岁顶多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没曾想,居然入宫做了太监,看来,顺天府也不是歌舞升平啊!

    “小人锦衣卫百户程瑞,拜见国舅老爷。”跟在小窦子后头的程瑞这时候给乖官跪下磕头,他自知自己这次出来办事,恐怕日后就要跟在国舅爷身边了,故此姿态放的极低。旁边小窦子就低声对乖官说道:“国舅,程百户是娘娘问皇上讨得情份,特意拨在您身边负责您的安全的。”

    锦衣卫,哥们我终于见到锦衣卫了,乖官那个激动啊!这个词在后世名气多大啊!他到了大明以后,却是一次也没见到过,如今第一次见,没想到居然是拨给自己的手下,赶紧就伸手去扶他,“程百户快快请起。”

    在他们的后面,曾经纵横海上的玉蛟龙李玉甫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就感慨。

    他本来就说要投效乖官,当然了,当时的话只是幌子,主要还是抱钟离的大腿,然后就是钟离的顶头上司浙江巡抚蔡太,却不曾想,等他要往扶桑去的时候,碰上了宁波卫铁甲船在和马尼拉总督区的西班牙大帆船打海战。

    那些西班牙大帆船俱都是一侧装着火炮,按说火力没宁波卫的铁甲船双侧火炮强大,但是西班牙大帆船的速度略快,火炮对射的时候也只能使用一侧,何况西班牙人这时候的军事素养的确要超过宁波卫这些半种田半打仗的农民兵。一时间,却是把宁波卫的铁甲船压制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幸好是铁甲船,何况这时候的大明造船技术是水密隔舱,不容易沉,西班牙人的船龙骨密集且坚固,能装更多的火炮,而大明的船因为用的是水密隔舱技术,龙骨结构不算坚固,炮装多了会散架,这也是福船两侧装火炮的缘故所在,但是水密隔舱最大的特点是不容易沉,即使被打穿了一个大窟窿,甚至在触礁的情况下都能从海上拖回去,因为它本身就是一格一格的密封隔舱,被打穿了也不过是一个隔舱进水而已。

    双方比较起来,只能说是各有胜场,但是论海战的军事素养,西班牙人做海盗这么多年,自然不是宁波卫这些军户能比的。

    只是李玉甫的船只一加入,局势顿时一变,李玉甫那是正儿八经的海盗,他的船更灵活,水手经验也更加丰富,虽然炮少了些,可是却能够灵活地在西班牙人的船只中间穿行,然后一阵炮火乱射,当即就打沉了一艘,西班牙人也不傻,顿时掉头就跑。

    这大福船上的小窦子被惊吓的不浅,这时候才明白,感情那些朝廷大佬动不动说海晏河清是哄皇上开心的,咱还坐着两千料的大福船呢!这些佛郎机人居然就敢上来打劫,这还了得?

    而李玉甫和三当家何康安也没追,上了大福船原本要拜见钟离钟游击的,结果,见到的却是一位五品内侍监公公,接着得知,郑国蕃那是皇家贵戚,德妃娘娘的亲弟弟。

    这两人一时间那个惊讶,不过,李玉甫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几十年海盗,这十数年更是有海盗王的名头,顿时就按捺下心中的惊喜,一本正经就对小窦子说了,在下素有报效朝廷之心,又和钟离钟将军交好,对郑国舅那也是仰慕得紧,上次在琉球,和国舅爷还亲近了一番,那些佛郎机人居然敢冒犯公公,等于就是冒犯朝廷啊!小人愿为公公犬马,替公公出这一口恶气。

    做太监的心胸往往不宽,毕竟他们身上少了个零件儿,小窦子他说一千道一万,也还是个太监,被佛郎机人惊吓了一番,胸中正憋着一口恶气呢!此刻李玉甫这么一说,哪儿还有不同意的道理,就这么着,两方合并,紧紧就追着西班牙人的船去了。

    乖官听到这里,脸上顿时一红,心知肚明,估计,这是那个他给人家起名唔西迪西的西班牙女伯爵引出来的故事,人家的哥哥好歹也是马尼拉总督,能派出舰队也不稀奇。

    他们这时候是坐在立花山城的天守阁内,乖官为了表示欢迎,让誾千代姐姐亲自煮茶,李玉甫这个大海寇说实话还是有些手段的,要拉拢一下,能派上大用场的,不用岂不是傻了么,而立花老爹因为忙着搞商税,整天脚不着地,恨不得有分身术,偏生忙的还快活,这就是老人家的心态,他们不怕忙,就怕不忙,越是老,越想抓住点什么,以此来证明自己来过世上一遭。

    所以,乖官坐在上首,旁边誾千代捻茶,点水,大头则坐在他脚旁边,乖官的身后则是包伊曼和贝荷瑞两个女奴,也是一身盛装,出于恶趣味,乖官给两人的打扮是埃及法老王的爱妃的打扮,打扮起来居然也雍容华贵且颇有异国情调,往身后那么一坐,俨然就把他的身份档次给抬高了一层。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乖官如今不但是立花山城周遭三十多万石的大领主,还是大明国的国舅爷,这谱儿、这范儿自然要拿捏起来,要知道,他原本是秀才的时候,每天穿个月白色儒衫那不要紧,别人都要说他风雅,但是如今他再穿的话,那就不合适了,就像是皇帝,再怎么简单打扮,身上衣裳得纹绣个盘龙,你说我要穿奇装异服,也不是不可以,像是武宗皇帝就爱穿奇装异服,但是这样的皇帝一般评价不高。

    所以乖官必须得拿出个规矩来,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时候坐到高位了,其实也不一定真就那么幸福,你得到的同时肯定会失去一些东西,乖官如今就深切感受到了,他走到哪儿,屁股后头总要跟着一帮子武士,那些家臣见到他,先就要跪下行礼,总之,各种不适应,但是,乖官必须慢慢适应。

    他若是不当官,做风流唐伯虎,没人说他,明朝本就是一个标新立异的朝代,像是泰州学派的祖师爷王艮,第一次去见心学祖师王阳明求学的时候,头上戴着纸糊的高冠,一身宽袍大袖,踩着木屐,俨然魏晋风骨,结果王阳明就说他只不过是借着奇装异服来发泄自己对社会的不满。

    譬如苏州府张献翼,他大约生活在嘉靖和万历年之间,频频见诸与同时代文人的笔记中,说他爱穿着大红色的衣裳出行,袖子里头装五部假胡子,心情好了,就把红色的胡子装起来,心情不好,就装白色的胡子,还喜欢**,带着妓女去赏月,然后让妓女装扮死人,他就呜呼唉哉要作一篇文章来。

    又譬如青藤先生徐文长,这家伙的典故就多了,说也说不完。

    这些人,求名做学问也好,发泄对社会的不满也罢,总之,当时整个社会都对他们很宽容,但是,他们可以这般做,要是内阁阁老张四维说,我也要这般,那样的话,皇帝不说要撤他,首先天下的士子们也会先把他骂到祖坟里头的老祖宗都得爬出来的地步。

    而在扶桑其实也有这样的例子,最出名的就是号称[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信长,他年轻的时候喜欢在自己的衣服背后用强烈的色彩画一根巨大的**,然后就这么穿着招摇过市,总之,年轻时候的信长是个就像是后世花旗国的嬉皮士,甚至引起绝大多数老臣的不满,暗中就勾结起来要让他的弟弟做家督。

    所以,乖官必须得适应,有一些东西就必须抛弃,而有一些东西,又必须用起来,总之,这谱儿是必须得摆出来的,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过因为他年纪尚齿,有些举止,譬如他一得闲,就要拿着村正在手上比划洗剑术,见识过他的剑术的家臣更是添油加醋把主公的剑术说的是玄妙无比,不过,因为老是喜欢拿着剑在手上摇晃,看着未免让人渗得慌,大家都坐着,他一个人手上拿着削金断玉的宝剑在那儿搅出雪亮的剑花,偏生脸上还带着微笑跟你说话,不渗得慌就奇怪了。

    总之,因为这个习惯,他那个[杀生茂才]的绰号算是坐实了。

    众人坐着,说话的是李玉甫,他到底算是这次海战的主角,像是大头,剑法是不错的,可海战一窍不通啊!何况才十二岁,你让他真说出什么道道来,他也没那个能力。

    “……得赖窦公公甘于亲冒矢石坐镇,咱们就占了上风,最终打沉了三艘佛郎机人的战船,捕获了一艘,还有四五艘却是逃窜回马尼拉了。”李玉甫说完,毕恭毕敬给乖官行礼,“国舅爷,小人能说的就是这些了。”

    “玉甫,小人这种自称,以后就不要用了。”乖官老气横秋地称呼李玉甫的名字,没办法,他如今身份太高,皇帝的小舅子啊!要是叫李玉甫一声玉甫兄,岂不是要把玉蛟龙吓成死蛟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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