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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la.org,后宫(大清后宫)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六月,大军还朝,多尔衮的睿亲王府里,一片喜气洋洋,宴开连席。

    绮蕾照旧没有出来应酬,却在第二天晚宴后,主动遣婢女请王爷往后花园一叙。

    多尔衮不以为意,以为是老鸨找他有什么话说,无非是邀功索赏。可是打起门帘时,才发现屋子里只有绮蕾一个人,她正在梳妆,坐在铜镜前,浑身珠翠,专注地往发间插一朵新开的芙蓉花。

    他在镜子里看到她的脸,当真美艳万方,摄魂夺魄,不仅夺魄,也一时间夺去了他说话的功能。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一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她慢条斯理地妆扮着,一切停当了,才回过头,问他:“我美吗?”

    他如被雷击,这一切太熟悉了,熟悉的妆扮,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问话。

    他立刻被打败了。

    她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衫,对她说:“帮我把袍子披上。”

    用的,是命令的口气。

    没有人敢这样命令他,就是皇太极也不可以,不可以遣他做这样的琐事。

    可是他竟然没有生气,也想不到要生气,他照办了,失魂落魄地,拾起香云纱的丝袍走近去,披在她的肩上。

    当他走近她的时候,连他们之间的空气都在颤动。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她肩微微一抖,袍子抖落下去,于是,他的手便仅隔着一层丝直接按在她的肩上了。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脉搏。那么生动,那么亲切,那么诱惑。

    他忽然就失去了自己。他张开手,想抱住她,亲吻她,取悦她,蹂躏她。

    可是就在这时,她站了起来,冷着一张脸,对他说:“你可以走了,我累了。”

    她坐在床上,不容侵犯,冷如冰霜。

    他呆头呆脑,他昏头昏脑,他不由自己,跪了下去。

    是的,他跪了,求她:“不要让我走,给我吧。”

    他膝行几步,靠近去,想把自己的头放在她的膝上,想靠近她,挨着她。

    可是她说:“我不能给你,我要留着自己,给皇太极。”

    他忽然就醒了。

    是呀,她是他为皇太极准备的,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为了自己的一时之欲浪掷了呢?

    她说:“我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出师了,现在,你可以放心把我献出去了。”

    是的,他放心了,她也放心了。

    这一役,让他们两个同时知道,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而成了一个妖孽。他不也是一个男人吗?她不是刚刚才成功地诱惑了他,令他忘乎所以了吗?那么,她自然也可以轻松地对付皇太极了。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找他来,是想向他证明,也借他做实验。她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告诉他,她出师了,即使她不笑,也一样可以掳获男人的心。她是在为了当初他逼着她笑而向他挑战,而他全军溃没。

    他羞愧万分,为了自己刚才那丢脸的表现,那份丢脸,使他无法分享她成功的喜悦。尽管,她的毕业是他一直期待并渴望着的。

    同时,她的最后一句话又让他有些不舍,她说,他可以把她献出去了,这大半年来,他费尽心血培养她,训练她,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来时,他竟然觉得不忍,不舍,不甘。怎样的情绪?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中,他的手上还留着她肩上的柔软馨香,他忽然觉得心痛,自从母亲去逝后便缺了的那一小块心又开始折磨起他来。那丝丝缕缕的痛让他既难受又亲切,他忽然觉得,在他心底最深处,原来已经拿绮蕾当作很亲近的一个人了,他真是不想将她送进宫。

    现在他明白绮蕾为了尽快毕业付出的是怎样的努力了,在这样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她把自己从一个女人改变成了一个妖孽,她的妆扮,语气,举手投足,都是精心设计的。竟然能想到用扮演临终前夕的母亲这样的招术来对付自己,她哪里还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根本就是一剂毒药,一柄利刃?而且是一剂最奏效的毒药,最致命的利刃。

    她既然可以找到自己的死门轻易地征服自己,也一定能够抓住皇太极的要害致他于死地。

    他想,他可以相信绮蕾,他可以把她献出去了,献给皇太极,让她成为实现他复仇志愿的秘密武器。可是,他不舍得,不舍得啊!

    然而第二天在崇政殿同皇太极讨论完国事时,多尔衮还是本能提了一句:“为了庆祝大汗的得胜还朝,我决定奉上一份特别的礼物。”

    皇太极立刻明白了,大喜:“绮蕾答应进宫了?”

    多尔衮点头:“没有美女可以不爱英雄,大汗的又一次胜利不仅征服了敌人,也征服了情人!”

    皇太极哈哈大笑,立即吩咐:“叫多铎来,一切由他安排好了,我已经等了绮蕾整整一年,还从来没有女人让我等这么久呢,虽然她并不是一位公主,但是我仍要给她一个正式的婚礼。”

    于是多铎被宣进殿来,他献计让睿亲王妃认了绮蕾做女儿,那么睿亲王府就是绮蕾的娘家了,也算出身显赫。出阁的仪式,又排场又简便,可谓一举两得。

    皇太极欣然大悦,一切首肯,都交给多铎做主。

    睿亲王妃听到这消息也很高兴,因为这等于让自己一家和大汗亲上结亲,地位就更加稳固了。虽然也有大臣提出来皇太极和多尔衮是兄弟,这样的认亲岂不是等于皇太极娶了兄弟的女儿,低了一辈,不如认做义妹的合理。但是皇太极不理这些,说咱们满人原没这些个规矩,什么辈份不辈份的,都是汉人的臭讲究,大妃哲哲和大玉儿还是姑侄俩呢,难不成我娶了侄女儿就要喊大妃做姑姑了?况且就是汉人自己,也未必真正看重那些个规矩,要不唐太宗的老婆武媚娘怎么后来又嫁了干儿子李治,而唐明皇又抢了自己儿子的老婆杨玉环做贵妃呢?他们父子易妻都可以,我们兄弟差辈倒不行,什么狗屁道理。活该汉人江山迟早要被我们收拾掉的。

    于是事情就这样议定下来,绮蕾的婚期也已经选好。大汗亲自下令,婚礼参照大婚仪式,纳采礼、大征礼、奉迎礼、合卺礼、庆贺礼、赐宴礼,缺一不可。

    消息传出,后宫大乱。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哲哲、娜木钟、巴特玛惊惶了,就连一向不关心争宠邀媚的庄妃大玉儿也恼了。

    永福宫的婢女们是第一次看到她们的主子发脾气,而且是大发脾气,她披头散发,赤着脚,摔着手,一改平常的斯文淡定,只管将殿里摸得着的器物诸如花瓶瓷器砚台杯碟等一股脑儿地向墙上、地上砸去,指天划地,声嘶力竭,一字一句:“我,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草原上最高贵的公主,和硕福亲王莽古济的孙女,和硕忠亲王寨桑的女儿,以蒙古贝勒之女,嫁与满洲贝勒为妃,成婚于辽阳东京城,万民瞩目,两族通好,天地为证,百年永结。我们的婚姻,受万民爱戴,以天地为媒,可以载入青史,永镌汗青,就是千万年后,也依然会有人念着我的名字起誓,将我的生平婚育为功课。可是她算什么东西?一个察哈尔草原的普通牧民之女,出身卑微,血统低贱,竟敢与我争宠,要以大婚的礼仪迎娶,还要从大清门正门进宫!这大清门的轿子,我还没有坐过呢,她想进,做梦!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绝不许她乘凤辇,登龙床,从大清门进来!她要是进得来,我再不活着!”

    眼泪从她皎好的面颊上缓缓流下,她的表情状若疯狂,语言却异常清醒,像是发誓,又像是咒骂。她仿佛忽然在这一分钟长大了,从毫无心机的女孩成长为了一个充满妒意的女人。她进宫时只有十二岁,从她懂事起,就是一个不被重视的小小妃子,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从来不觉得要为自己争取什么,后来虽然碍于姑姑的一再督促以及她本性的争强好胜,让她一度使用心机获取过皇太极的欢心,可是也没有觉得那是多么了不起的胜利。而娜木钟与巴特玛对她的联手杯葛,因为是在她未成年时就已经开始了的,所以也就被当成一段成长的功课那样接受了下来,从不觉得特别。

    但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这一次的事件,是发生在她长大之后,在她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大汗的福晋,是庄妃娘娘的时候,有另一个女子要以比她更荣耀更隆重的阵势进宫了。那个女子,将把她比得一丝光芒也没有,将成为后宫新的明珠,而她,则在这耀眼明珠的衬托下,黯如瓦砬。她,不能不愤怒,不能不嫉妒!

    当一个女人懂得嫉妒的时候,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永福宫侧福晋庄妃大玉儿在突如其来的愤怒和歇斯底里的发泄中,自己也不察觉地,从女孩蜕化成了一个女人。这过程,简直是可以和蝉蜕相媲美的,比大婚的撕裂带给她更大的震撼。她不知道,这一刻的发泄,近乎于分娩的痛苦,因为,一个全新的大玉儿,将由此诞生。

    每个女人一生中都会经历过至少一次的失常,而这失常往往会成为她性情改变的转捩点,她思维成长的里程碑。大玉儿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蝉变,就在此刻毫不设防地发生了,突如其来得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不知疲倦地叫骂着,诅咒着,摔打着,发泄着,女儿哭得声嘶喉咽也不理。丫环们毫无头绪,只唬得手足无措,一行劝,一行躲,一行悄悄儿地把贵重器物偷偷往外搬挪,生怕娘娘只管现在由着性子闹,事后悔劲儿上来,不说自己任性,倒怨丫环们没眼色。再说那些摆设里有好几件还是大汗赏赐的呢,要是过后问起来,她们可都是有连带责任,闹不好要砍头的呀。

    便有小丫环偷偷扯忍冬的衣襟,小声问要不要去报告给大妃哲哲公主知道,忍冬急忙摆手,压着声音骂道:“活得不耐烦了?自家的事儿,不说藏着掖着,还只管到处张扬去,舌头不剪了你的!听着,等娘娘的气平了,今天的事儿谁也不许提起,只要我听见,一定报给娘娘通通打一顿撵出宫去。”一边悄悄地命奶妈抱出淑慧格格去不叫哭闹,

    忍冬是庄妃身边第一等的心腹大丫头,她服侍庄妃多年,深知主子的脾气,这位娘娘表面上冷静闲淡,骨子里最是争强好胜的,等闲不会动气,然而真有人要拿刀子捅她的心尖子,她发起威来可是不得了的。也是难得发泄一回,若不由她闹一回,也咽不了这口气去。等她骂够了气平了,自会想出妥当办法来,自己这些当下人的出不得主意帮不上忙,份内该做的,只是怎么样顺着娘娘的心,不要火上浇油才是,更不能轻举妄动,走漏风声,给娘娘贻下后患,留下把柄。遂命小丫环紧闭大门,自己倒了茶默默守在一旁,直等庄妃骂得累了才挤着笑脸走上前去,温言劝慰:“不怪娘娘生气,大汗的行事儿的确有些逾了分寸,按理不是我们做下人可以混说得的,可是就算我们丫头也都知道规矩,人有高低贵贱,情有先来后到,不过寻常选秀罢了,一顶轿子从侧门儿抬进来就是了,哪里有走大清门的道理?打了胜仗的大功臣才有身份资格从大清门正门里进呢。娘娘喝杯茶,顺顺口,得闲儿劝劝大汗,何苦这会子自己生闷气呢?”

    一句话提醒了庄妃,悟道:“这事儿和大汗说,他哪里还有耳朵听得进?况且这话也不好由我来说,要姑姑跟他说才是。不对,既然姑姑出面,愈发连跟大汗说都省了,事情不是交了礼部了吗?就让姑姑直接找豫亲王说去。”

    暗暗计议已定,又逼着自己顺心静气,将茶慢慢地一口一口抿了,重新细细地思量停当,再无遗漏不妥了,这方命令忍冬道:“着人把屋子打扫干净,打洗脸水来,取我的大衣裳来,我要去见哲哲姑姑。”

    就连大玉儿自己也不知道,在从永福宫往清宁宫去的这短短几步路上,大玉儿从一个天真烂漫有着诗人气质的少女,已经迅速蜕变成一个心机阴沉擅弄权术的后宫妇人了。

    礼部连夜于王亭密会,商量婚礼如何在这样短的时间里办得又体面又隆重,又不坏了规矩。众亲王贝勒都觉为难,绮蕾即使入宫受封,也只是普通妃子,婚礼怎可与大妃相提并论,岂非不合祖制?然而汗命不可违,惟一办法只有折衷——所有过程都照着大婚的形式来,然而所有步骤都逢礼减半。

    正商议着,大妃的贴身侍女迎春亲来传命:“娘娘请豫亲王进宫,有事相商。”多铎益发为难,望着众亲王问计:“娘娘这个时间传我,必然会对婚礼的事发难。她是后宫之首,要是对婚礼议程不满,我们也只好听命;然而六礼齐全是大汗亲下的旨意,只把我们夹在了中间,便如何是好?”

    众亲王也都无良计,惟有安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也只有照着我们方才的提议如实上报,再请娘娘的懿旨了。”多铎遂整理衣帽,随迎春进宫见礼,且陪笑问:“这么晚的,随便派个小太监传话就是,怎么劳姑娘亲自过来?”

    迎春含笑道:“豫亲王这么聪明的人要是不知道,我一个做丫头的自然更不懂得了。可是的,什么事,找个太监说一声儿就好,按理我们是里边侍候的,连凤凰楼都难得出来,何况十王亭。大概是娘娘嫌我懒,诚心叫我多走点夜路,是罚我的意思吧?”

    多铎负责礼部,少不了常往后宫里走动,自然知道迎春是哲哲身边的一品管事大丫头,便想从她处探个口风。哲哲派她来,自然是有密事相商不肯张扬的意思,却不知她此时是何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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