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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la.org,没有月亮的晚上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我已经发动车子,他仅来得及上车。

    破口大骂“你想谋杀我?”他抓着我的肩膀,摇我。

    车子左摇右摆,惊险百出,对路的车辆大响其号,一连串似雷震般。

    真不知道谁想谁死。

    我一踩油门,车速骤增,他才不敢胡闹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

    “他是谁,说!”

    真无聊,完全同陈腔滥调一模一样。第一件事,要知道他是谁,获知姓名之后,第二件事是亲自现身去谈判。

    总不能脱出老套。

    当然不会期望他会伸出手来,微笑地说声“祝福你”但始终希望他会大方地让出他视作敝履的女人。

    “减低车速!”他命令我。

    车子似子弹般往家射去。高速引起的快感一向令人着迷,我从中获得勇气。

    他害怕,端坐,不敢动弹。

    第一次,我居然控制了他。

    待在车房门口把车停下来,他已被冷汗湿透,下车都有困难。

    我冷冷说:“没有第三者。”

    这是实话,没有人要我,但这不表示我不能离开他。

    到周博士那里,每次都想诉尽委屈,每次开不了口。

    她要求我坦白,否则不能帮我。

    “其实海湄,你什么都没对我说过。”

    “这不是真的,我已说了许多。”

    “是吗?”

    “多于一切人。”

    “我这相信。”她微笑“你的感情生活如何?”

    “我没有感情生活。”

    “你是一个传奇性女子。”

    “在哪一方面来说?”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眼熟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想了许久,终于有了眉目。”

    我不出声,她心绪真清。

    “那件事其实并没有闹大,当时你年幼,报馆也不脑漂登姓名,但因职业的缘故,我特别留意这件案子。”

    我反而轻松,她什么都知道,就省下我一番唇舌。

    问她:“是几时把我认出来的?”

    “当你说,你父亲恨你的时候。”

    “那不过是我第三次见你。”

    周博士微笑“你的悲剧性格已活灵活现。”

    我等待她说下去。

    “一个人年纪大了以后,学会妥协,无形中消除压力,对稳定精神很有帮助,你不但没有学会看化,反而更加固执,这就是悲剧性格。”

    她的分析或者是对的。

    “逢场作兴的乐趣,就在逢场作兴,对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同你苦恋,你若强制执行,当然自讨没趣。”

    她说得再明白没有。

    “为什么不随遇而安呢,你看我,无论得到什么都一样高兴。”

    我听不进去,但是尊重她“你读书多,见识广。”

    “不,我学了乖,不想难为自己。”周博士说。

    我叹口气,自己斟杯饮料。

    “小时候的理想,达不到十分一,但现在一支好听的曲子,一场值得看的电影,都能令我高兴。”

    “但快乐吗?”

    “生活的精粹不在大上大落,慢慢你会知道。”

    “许多宗教都是这么说。”

    “可愿意跟我学习?”

    “只怕不是个好徒儿。”

    我想说的,其实是“怕无葯可救”

    “少年时期,生活上的不快,的确会留下烙印,且说一个故事给你听。”

    她踌躇一刻,我马上知道那是她自己的故事。

    果然。

    “小时候,家境十分差,小孩子完全没有奢侈品,连吃一块巧克力与看场电影都是难得的,要什么没什么,大人也不以小孩为重。隔壁有位小朋友叫姚娟娼,拥有一串水晶珠子,我没有,一直渴望。成年后,便染上收集水晶珠子的习惯,足足买了几百串,几时你来,给你看。”

    我非常意外。

    “本性驯良的人,早就把这样的小事给忘了,但是我没有,固执地永志在心,三十年了,还记得她叫姚娟娟,真比你还可怕,是不是?”

    我笑出来。

    “所以说,教训别人是容易的。”

    我安慰周博士“你也只不过是对水晶珠看不开。”

    周博士真是一个非常有人性的人,她会帮到我。

    “我们心底,总有一个黑色的,小小的,不为人知的斑点。”

    “我那个斑点,并不小,非常黑,不止一串珠子那么大。”

    “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它一直没有过去,一直活在我心中。”

    “真可怕。”

    “背着那么一个噩梦,其实不可能做一个正常的人。”我说。

    “你做得不错。”周博士说。

    我记得,事情发生在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从此之后,对日光有出奇的畏惧。

    “那日,是什么令你忍无可忍?”

    “没有什么,不过骆驼背上最后一条稻草。”

    “现在没事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想除掉她,把一切的耻厚也一起除掉。”

    “那日她做了什么?”

    那日?

    那日我换下校服,打算与同学去看电影,走到门口,被父亲叫回头,因怕他不给我去,故此站在大门口,看他有什么吩咐。

    案亲没有说话,只是呆视我,碰巧我作贼心虚,因贪好看,打散了长发,没有梳辫子,怕他责骂,心中忐忑。

    骂不要紧,我只想出去看一场电影散散心。

    就在这个时候,继母走过,看到我们父女对峙,呆了半晌,用她一贯邪恶的、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像,真像,活脱脱是妖孽。”

    案亲听了,便到房中去取了把剪刀,按住我的头,要绞我头发。

    我本能地挣扎,他便掴我耳光,一下又一下,头发已被绞下一大络来。

    本来这一切都是家常便饭,但是电光石火之间,年轻的我决定一了百了。

    我轻轻地告诉周博士:“我发力自父亲手中夺下剪刀。”

    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一刹那又似回来了,像是一直没有过,我仍是无助的女孩,随创造者宰割,他造了我这么一个人出来,又要毁灭我。

    我夺过剪刀,插向继母。

    她还在笑,丝毫没有防备,刀尖插入她胸膛,清楚地听到裂帛之声,她的笑意一时无法收敛,仍然滞留在面孔上,表情之诡秘,观者永远无法忘记。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周博士问:“武器为什么插向她?”

    “迁怒。当时太年轻,只懂得迁怒他人。其实百分之一百是我父女俩的事。”

    “算了。”

    “你不帮她?”

    “她的伤口会愈合,你的永不,你说我帮谁?”

    “她为何那样对我?”

    “她恨你。”

    “为何?”

    “一则你个性也不是太可爱,二则她胸怀妒忌,三则她愚蠢。”

    我发呆。

    讲得再清楚没有,周博士确有道理。

    我说下去:“一刀之后,觉得还不够,把剪刀用力拔出,还要刺第二刀,父亲根本呆了,没人阻住我,但那时大量的血自她身体喷出来,胸前乌溜溜一个洞,一股血泉,汩汩涌出,一下子把附近所有的东西染红。”

    但她还站着。

    肌肉已经僵住,那笑容始终不灭,可怕如鬼魁。

    我一直拿着凶器,直到警察上来。

    紧急电话是女佣打出去的。

    “这么些年了,从来没有对人家说过:我一点儿不后悔,真是值得,以眼还眼,以眼还眼,看到血的一刹那起,我不再仇恨她。”

    周博士摇摇头“这种事,原来是可以避免的。”

    “避到哪里去?你肯不肯收留一个十多岁的怪女孩?”

    她叹息一声。

    “伤者没有死。”

    “我知道。”

    我却死了。

    周博士的表情充满怜悯。

    真的,我自己知道,以后没有在阳光底下出现过,直至遇见了他。

    “我是个歹毒的人呢。”

    周博士在踌躇。

    “一分钟也没有内疚过。”又加一句。

    “好了,把什么都说出来,有没有舒服一点?”

    我摇摇头。

    “你可以天天来,说上一千次,倾诉有抒发作用。”周博士说。

    我还是摇头“会有帮助吗?”

    “肯定有。”

    “我愿意相信。”

    但心中却没有信心。

    我站起来告辞。

    “你到什么地方去?”周博士关心我,拉住我的手。

    我茫然说:“不知道。”

    “我总是在这里的。”

    “谢谢你。”

    秘密倾吐之后,更加空虚,在周博士心目中,这件事也不见得独一无二,有心理病的人日日在她面前穿插打转,什么稀罕的故事她没有听过。

    当年的检察官是位小姐,充满灵魂爱心以及工作的热忱。

    她问年轻的我:“为什么要伤害他人身体?”

    我冷冷答:“我要挖出那人的心,祭我亡母。”真戏剧化。

    他们大惊失色,召了心理医生来与我谈话。

    不是吗,虐待我,唯一痛心是我生母,间接就是侮辱我母亲,非要为她报仇不可。

    这使我律师忐忑,一个精神不正常的未成年少女,很难人罪,诚然,但是我的镇静,又不似精神错乱的人所有,他只好等待医院的报告。

    陈国维在这个时候,进入我的生命。

    外婆把他带来。

    我也记得那一日,已经十一月了,天气出奇的暖和。

    我在女童院内受监管,穿着他们发下的袍子,已经放弃一切,睡醒也不起床,拖我也拒绝起来。

    同房的女孩巴不得到操场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陈国维在背后叫我。

    “海湄。”他的声音有一股魅力。

    我犹疑一刻,转过头来。

    看到他穿着深色的西装,英俊、温柔、坚定,在那一刻起,我决定信任他。

    女人常犯这种错误,毋论年纪,她们的直觉总是欺骗她们。

    陈国维在那一次确实救了我。

    我认为没有选择,外婆已经年迈,而他肯安置我。

    其实路是人走出来的,本可以用母亲留给我的款子继续读书,住在宿舍中,挣扎向上,做一番事业。

    但那时没有人教我,指给我一条明路,我从来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因循到今日。

    酒店歇业,我到附近的沙滩去。

    星期一的大清早,周海湄居然在太阳底下出现,坐在帆布椅子上,看那碧蓝的海。

    一对青年男女躺在沙上,半截身子浸湿,穿一式的毛衣短裤,是热恋中的情侣,紧紧地拥抱,不断接吻,世界再也没有其他,也不必要有其他,神仙不过是这样罢了。

    整个小小私家海滩上,只有这么三个人。

    众人都上班去了,为何这一双男女不用工作?他们是否故意告假来温存,抑或日日如此悠闲?

    他们这样需要对方的身体,活着就是有这个好处,身体是柔软的,活动的,温暖的,抱上去感觉良好。

    “海湄。”

    真不相信,国维竟追到这里来了。

    我抬起头,不,来人不是国维。

    他开口说话,他竟然重新开口说话。

    因为太过诧异,我也大方起来“我以为你怕我,不肯再见我。”

    他坐在我身边,双臂抱着膝头。

    “你并不觉得意外?”他看着海。

    “你一定会得再出来。”我看着那一男一女。

    “为什么如此肯定?”

    “我不止欠你一点点,你也不止欠我一点点,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讪笑。“这次弄假成真了。”

    据说总是这样的,当事人永远相信他是全人类最潇洒的一个,事发后可以轻松地拍拍手离开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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