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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www.biqugela.org,美娇袅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李碧如在寓所等他。

    她正把一条条领带取出铺在沙发上,骤眼看,恐怕有百来条,像一间领带店。

    “看,都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

    年轻人笑说:“恐怕我要到银行区去找一份工作了。”

    “孝文,这次我们到加拿大,不如坐船去。”

    年轻人扬起一条眉“那恐怕要走一个月。”

    “不,我们绕道经地中海,乘一程东方号快车,在伊士坦堡及坦几亚玩几天,再赴尼斯及摩纳哥,你说如何?”

    “我不谙法语。”他微微笑。

    “请正面回答我。”

    “太费时了。”

    她却说:“时间就是要来这样用的。”

    “你不想尽快在另外一个国家安顿下来吗?”

    可是她反对:“那么想安定又何必搬迁。”

    他了解她,她循规蹈矩太久了故想寻找刺激,他流离已有一段日子十分渴望安定。

    他们之间肯定有歧见,二人实无可能长相厮守。

    想到这里,他紧紧拥抱她。

    “喂,喂,这是干什么?”她笑。

    “这表示我是真的喜欢你。”

    “告诉我,我有何值得喜欢之处,可为我特别慷慨?”

    “有人比你更大方,不不,而是你不带玩弄之心。”

    她看着他“也许经验丰富了,态度便会轻蔑。”

    “不会的,我不会看错人。”

    “你的眼光很准?”

    “相当。”

    他把双眼对着她的眼,他的长睫触到她的脸颊,她感觉如蝴蝶的翅膀拍动。

    她温柔的说:“你很少说到身世。”

    “我没有和盘托出吗。

    “你父亲因何去世?”

    年轻人答:“他是一个毒品小分销店的主持人,因帮派斗争,被夹在磨心,做了牺牲品。”

    她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当场怔住。

    “看,你不该问。”

    她神色充满歉意。

    “最后一面,他脸上有两个枪洞,血是干了,面孔变形,根本认不出来。”

    她用手掩住嘴。

    “后来凭他手上戒指认出。

    “对一个少年来说,那一定是可怕的经历。”

    “是,此刻我做梦还时时看到那张脸。”

    “他可是一个好父亲?”

    “同一般老式父亲一般,不过不失,对子女不甚亲密。”

    “你可认识他的朋友?”

    “他刻意把工作与生活分开,所以父子不同行,他管毒,我管黄。”

    “别挖苦自己。”

    年轻人深深太息一声“童年只有一宗回忆深刻。”

    “说来听听。”

    “有一年,母亲怀疑他有外遇,叫我停学一天,偷偷盯梢,跟着父亲,看他到什么地方去,我跟到一半,已被他发觉,他带我到女友家去吃了一顿饭。”

    “女友漂亮吗?”

    “中人之姿,不过家境不错,有一个女儿,年纪与我相若,她给我翻阅她拥有的邮票簿及儿童乐园,母女对我极之客气。”

    “你没有告诉你母亲?”

    “没有。”

    “为什么不?”

    “她不构成任何威胁。”

    “你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知道?”

    “她的寓所宽大舒适,与子女相依为命,生活过得不错,想必不愿作出改变,不多久,父亲恢复正常,此事不了了之。”

    “再看见那个女孩子的话,你会不会认得她?”

    “怎么可能,事隔多年,心身都变了。”

    “可是你说印象深刻。”

    “从来没有人那样殷勤招呼过我,她们母女有一股出自内心的温柔,我觉得温馨。”

    她听得出神“真传奇。”

    他嗤一声笑出来“所有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都十分有趣,像猎奇篇一样。”

    他人之事。

    今晨发生的,可实实在在是她的事。

    一早起来,房门仍然关着,她已嗅到辛辣的雪茄烟味。

    她即时醒觉,一跃而起,披上浴袍下楼去。

    果然,谢汝敦坐客厅里等她。

    她冷冷说:“下次你来之前最好先给我一个电话。”

    他头也不抬“你放心,我不会久留。”

    “有话请说。”

    “伟言回来了。”

    “我知道。”

    “你叫他收敛一点,别四处招摇。”

    她诧异“你为何不亲自同他讲?”

    他声音忽然转得落寞,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他说:“他怎么会听我。”

    她讽刺他:“什么,他不当你是父亲吗?”

    他不去理她“请替我设想,我是个生意人,我还得在外头见人。”

    “我还以为你早已不在乎他人怎么看你。”

    可是,这不同于他绯闻特多,令人艳羡。

    “请你管教儿子。”

    她也说“我岂可不让他回家。”

    这一对已经比离的夫妻相对无言,该刹那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饼一刻,谢汝敦用手抹了抹脸“叫他回三藩市去。”

    “他同朋友分手了,回来散心,过几个月自然会走。”

    谢汝敦厌恶地说:“世上那么多漂亮妙龄女子,几乎任他选择,他却偏偏变种作怪。”

    她冷笑着给他接上去:“真是报应。”

    他抬起头来“你从来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鄙视所有不知感恩的人。”

    谢汝敦站起来“区律师会代表我,你娘家所有,仍归你所有。”

    她转过头来“是,你运气好,拿我嫁妆押下去,翻了几番,现在嘴巴响了,可以把我原来所有还给我,还希企我庆幸运大命大。”

    他忽然揪着她手臂,把她拖到一面古董水晶镜子面前去:“看,看你的尊容。”

    镜子里的反影连她自己都战栗了,一早起床,尚未化妆,中年的她皮肤蜡黄,双目浮肿,嘴角下垂,扯着面颊一起下堕,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她扭曲的五官充满仇恨,丑怪一如戏剧中的歹角。

    她呆住了,倒是不去挣脱男人的掌握。

    忽然,她在镜中也看到了他:发胖的头犹有病态,稀疏头发前一个洞,脑后又一个洞,怒目相视,咬牙切齿,她指着他哈哈地笑起来。

    他一愣,松开了她。

    她一直笑,笑得弯下腰,笑得落下泪来。

    然后她说:“要钱无用,你爱怎么调排都可以,给我再多,也买不回青春,儿子亦不会因此更长进,你也不会更像一个人。”

    到了这种地步,钱不外只能多买几件衣裳,多置数套珠宝。

    她踉跄地返回客厅,掩脸流泪。

    他有刹那软弱,可是迅速站直,双目恢复神采,大步踏向门口,扬长而去,脸上尚有丝诧异,像是奇怪自己怎么会再度踏进这幢房子。

    这是今晨所发生的事。

    已足够令她一整天情绪欠佳。

    她只想与年轻人这次高飞,越快离开越好。

    最好与他以无名氏身分,孵在一只船上,邀游公海,无人管,也无人可以联络得到他们,每天除去睡,就是吃,要不就是缱绻。

    这当然不是他的意愿,所以,需要付他更高的酬劳。

    她不会吝啬。

    她曾经为正式的婚姻付出更大代价。

    她轻轻说:“不要再拖了,让我去订船票。”

    “我得打点一下细节。”

    “请相信我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

    她先走一步。

    他出门的时候,发觉有人在门口等他。

    看到他走近,那人响车号。

    年轻人见避无可避,只得站住。

    那人下车,他是谢伟言。

    “来,”他恳求“到我家去谈一谈。”

    年轻人举起双臂,像投降那样,很直接地说:“我们无话可说。”

    谢伟言似惯受拒绝,再一次央求:“那么给我十分钟说几句话。”

    年轻人耐心解释:“我帮不了你。”

    “是钱的问题吗?”

    “不,与这个无关。”

    “这次我主动与朋友分开那次见过你我特地来找你”年轻人摇手,他一定要清楚表达他的意思,千万不能有混淆之处,必需剔除任何误会。

    他再一次说:“不,我有事,须先走一步。”

    谢伟言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哭了。

    年轻人觉得十分突兀,可是他知道这种时分万万不能心软,他别过头就走。

    他回公司去找导演,向她说出意愿。

    她点着一支烟,缓缓吸一口,又轻轻啜起樱唇,喷出小巧整齐的一个个烟圈。

    “孝文,”她说“恭喜你上岸晒太阳去。”

    年轻人不语。

    “不过,去了,就别回来,若果复出,身分当不如从前。”

    “是,我明白。”

    “客人的心理都一样,人家付出代价,是买笑,必有一日厌倦,你要有心理准备。”

    “多谢指教。”

    “很好,从此你是自由身了。”

    “谢谢你。”

    导演嫣然一笑“还有什么事?”

    “有。”

    “请说。”

    “导演,想请教你真姓名。”

    导演一怔,仰起头笑了,半晌才说:“孝文,请允许我向你说一个故事。”

    “洗耳恭听。”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错爱过一个人,那个人虽然同我在一起,一直嫌我身分配不起他。”

    年轻人扬起一条眉。

    “分手之后,我黯然伤神、失落了好长一段日子,没想到最近,与此人重逢。”

    年轻人静心聆听。

    “这人结婚了,事业并不得意,但心甘情愿由妻子照顾他,那女子在某舞厅曾红极一时,原来,孝文,他的理想生活不外如此,假使跟着我,不但面子大一点,房子宽一点,车子也可以好一点。”

    年轻人笑笑“人家家庭幸福,甘于食贫。”

    导演也笑“一定如此。”

    年轻人又说:“现在他来跟你,你要不要他?”

    导演骇笑“贴我百万美金也不敢收货!”

    年轻人又笑“你看,上天安排得多好。”

    导演按熄了那支烟“我的真名字,叫周淑筠。”

    什么,年轻人怔住。

    那么普通朴素的一个名字。

    像煞一个大半生都为丈夫子女张罗的小家庭主妇。

    导演笑了“失望?”

    “你不该叫白雪姬或白素贞吗。”

    “为什么一定要姓白?”

    “妖娆。

    导演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半晌停下来“这个名字长远不用,有谁叫我,准吓一跳。”

    “可是,结婚时总得用真名吧。”

    “那当然,护照上驾驶执照上,都是真名。”

    年轻人颔首。

    导演忽然说:“墓碑上也得用真名,为着方便亲友拜祭,可以在括弧内加(导演)二字。”

    年轻人恻然,他拥抱导演“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滑稽?”

    “已经很久了,当我发觉笑同哭一样是最佳发泄的时候。”

    “笑总比哭好。”

    “祝你幸运。”

    “你也是。”

    年轻人自旅行社出来,发觉谢伟言又在门口等他。

    他问:“你这样累不累?”

    谢伟言笑笑“喜欢就不累。”

    “我已经跟你说清楚。”

    “没想到你对我如此反感。”

    “不,”年轻人分辩“我对你没有反感,也没有好感,我对你毫无意见,我们道路不同。”

    “我明白。”

    “那么,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只是碰巧路过,偶然遇见你。”

    年轻人点头“那很好,小心,好走。”

    他调头而去。

    年轻人约了妹妹。

    他轻轻说出计划:“手续已经在进行中,很快就会出来,届时我们一起走。”

    明珠高兴得泪盈于睫。

    “这个城市虽然华丽,可是没有什么是值得你我留恋的,我俩在这里受尽折磨。”

    明珠点头。

    “你如果愿意,就与我一起动身吧,你到那边升学,我去找点小生意做。”

    明珠把脸紧紧贴在他胸膛上。

    “给你在大学附近置一间小鲍寓,买一辆小跑车代步,爱穿什么吃什么都不成问题,在学堂里找一个理想对象,不论家境,人品好即可,哥替你办嫁妆,速速成婚生子。”

    这不过是十分普通的愿望,相信一定可以实现。

    “让我们从头开始。”

    明珠也一直点头。

    年轻人觉得很大的宽慰。

    正在此际,有人走过来叫明珠。

    年轻人抬起头,他看到一个粗眉大眼神清气朗的男孩子,白衬衫卡其裤,不掩其气质。

    明珠介绍:“我同学吴肇庄,他家年底移民温埠。”

    年轻人笑,事情顺利起来就是这公开心。

    明珠即时与吴肇庄絮絮细语。

    年轻人识趣地离去。

    他嘴角含笑,原来世上真有看到家人开心比自己更快活的事。

    他回到寓所,用锁匙开门,发觉门在里头反锁。

    年轻人马上战栗,用手拍门“谁在里边?快开门,碧如,可是你?应我!”

    他的声线稍微高了一点,已经有邻居打开门来观察。

    年轻人急得额上冒出冷汗,正欲打电话召司阍来开门,忽然听得门里头有微弱声音道:“等等,我来开门。”

    年轻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听到咔嚓一声开锁的声音。

    他推开门,发觉李碧如蜷伏在地上。

    他连忙掩门,堵绝门外好奇的目光,扶起她,听到她呻吟。

    她整张脸肿如猪头,右眼如一只青紫的鸡蛋,嘴唇爆裂。

    年轻人十分镇定。

    他马上叫医生。

    接着,他在她耳边问:“是谁?”

    她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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