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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朋友了。”玉兰恨恨地说道。

    “知道防人就好,对这种不讲义气的人离她远点,过好自已的日子才是要紧。”灵芝说道。

    “你看,你这一来,你妈就好过多了,要不今天就留下来陪你妈吧。”洪顺问道。

    “我也想留下来,但是明天上班怕被人发现后,又给你们引来麻烦,我还是回去,以后我会随时悄悄地过来的。爸爸、妈妈,你们多保重身体,不要担心我。”玉兰说道。

    “你自己也要注意,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灵芝盯嘱道。

    玉兰拿起围巾重新将头包上,洪顺不放心,从桌上的抽屉里拿出一把手电筒说是送玉兰回去,玉兰一听吓得直摆手说不要送,让人看见会招来祸端,洪顺叫玉兰不用担心,他只是远远地跟着,不会让人看出来的,直到看到玉兰进了商业局宿舍后他就返回。灵芝也说玉兰一个女人走回去确实是让人不放心,就让洪顺远远地送一送安全些。于是玉兰不再坚持,同洪顺悄悄地拉开大门,朝外面左右两边看了一下,见外面没人,玉兰逐先走出来,假意地反手将门带上,然后匆匆地朝回家的方向走去,却不知在对面电线杆背后闪露出一个人影,往玉兰走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走了。洪顺稍稍等了一会,轻轻地拉开门也走了出来,沿着街道边的屋檐下远远地跟着玉兰,不时地前后左右张望,神情高度紧张,右手插在裤袋里紧握着手电筒,生怕会有人突然之间跳出来对玉兰不利。

    洪顺从未想到过一个当父亲的会用这种方式来护送女儿回家,从玉兰生下来,不是抱在手里,就是骑在自已的脖子上,父女俩一路嘻嘻哈哈,无所顾忌。后来玉兰长大上学了,又是坐在洪顺的单车前面,没完没了地同爸爸说着学校里的事。再后来出现了陈刚,自已这个当父亲的就渐渐地退出了女儿的视线,似乎是完成了对女儿成长的交接,相伴女儿今后的人生之路的是陈刚,不再是自已了。

    洪顺一路远远地跟着玉兰,快到商业局宿舍时,忽见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拉过玉兰快步走进宿舍楼,洪顺知道是陈刚,于是放下心来,站着停留在原地,抬头看着宿舍楼,不一会就见玉兰和陈刚住的房间窗户亮起了灯光,洪顺凝视了一会,然后转身往回走,慢慢地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早上,玉兰一到单位就觉得气氛不对劲,所有人不知为何原因又开始躲着她,玉兰刚坐下来,一位员工就过来通知她马上到会议室去,玉兰答应着,站起身疑惑地朝会议室走去,到了会议室门口,推开门,只见白丽同几个红卫兵坐在里面,见到玉兰进来,白丽示意她到对面坐下,玉兰走过去,并不坐,而是直视着白丽问道:

    “叫我有事吗?”

    “昨天晚上,你到哪里去来呀?”白丽喝着水慢条斯理地问道。

    “没去哪里,在家。”玉兰答道。

    “不对吧,你敢发誓吗?”白丽冷笑道。

    玉兰沉默不语,这时坐在白丽身边的一个红卫兵抢着说道:

    “你昨天晚上回家去了,我亲眼看到的。”

    玉兰吃了一惊,不由扶着桌子站住,白丽放下水杯说道:

    “你这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我妈病得严重,我总得回去看看吧。”玉兰辩解道。

    “那你事先为啥不向组织上汇报?晚上偷偷摸摸地去,心里头就是有鬼。我已经向组织上汇报了,从今天起,你要老老实实地给我写检讨交待,听候组织上对你的处理。你在百货公司的职务已经被免除,你也不够格再当红卫兵了。”白丽刚说到这里,身边的两个红卫兵立即走过去,将玉兰手臂上的“红卫兵”红袖套不由分说地扯了下来,拿过来放在白丽面前。

    “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玉兰大声地质问。

    “我现在是县里派驻百货公司的指导员,从今天开始,你就到仓库那边去上班吧。”白丽说完带领红卫兵走了出去,玉兰一下子瘫在了坐椅上。

    玉兰独自来到仓库,沿着空旷的空地慢慢地往前走着,看着一间间冷冰冰的库房既熟悉又陌生,脑子里浮现出当初自已来这里看白丽时的情景,自已对白丽那满腔的真情如今被无情的现实撕裂得支离破碎,真是造化弄人啊,今天自已竟也被剥夺了一切,给白丽赶到这里来了。

    玉兰想着今天百货公司里的人对她都如临大敌,知道她犯的事后,都纷纷地回避着她,现在自已一人来到仓库这里,虽然是空无一人,可也不用顾忌着看任何人的脸色了,少了许多的防备,倒也是一个不错的清静之地。玉兰想到这里,心情反而坦然了许多,于是直朝休息室的房间走去。

    玉兰打开休息室的房门,里面一股霉湿气息扑面而来,桌子上、椅子上全是灰尘,看得出已是有许久没人来这里上班了。从开始运动以来,百货公司里的各项规章制度都被予以否定,谁也不去追究各个岗位的值班情况,连这仓库的值守岗位也形同虚设,而白丽究竟是怎么离开这里的,谁都说不清楚,没想到如今她混到了县革委会,摇身一变还成了派驻百货公司的指导员了。玉兰苦笑着,找出扫帚抹布,将休息室打扫干净后,从抽屉里拿出仓库的钥匙,试着去一间一间地巡查。

    玉兰走到一间仓库门前,拿起钥匙开锁,试了几把都不是,直到最后一把时,终于将锁打开,玉兰吃力地推开仓库大门,里面光线昏暗,玉兰熟悉地在门后面找到电灯开关打开,只见仓库里一堆堆的货物都积聚了厚厚的灰尘,这时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顿时仓库里面灰尘扬起来,玉兰赶紧用手臂护着眼睛和嘴鼻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等了一会,见灰尘渐渐消下去后,才重新走进去,看到一堆货物的一角帆布被大风掀开,走过去试着用手拉了拉,却无济于事,于是想找根棍子来戳,四下里一看,发现了一根竹竿,走过去拿起一看,原来竟是那次同陈刚和白丽一家人到铁山溪去玩时砍的竹子,一头还编成了耙子,玉兰拿在手里,心里百感交集,走回来将帆布一角拉扯过来盖上,然后走出仓库,将大门锁上。

    陈刚正伏在办公桌上写材料,白丽独自一人推门走了进来,陈刚一见,稍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又继续埋头写着,白丽绕着陈刚转了一圈,然后在陈刚的对面坐下来。

    “陈刚,我就想问一下,玉兰做的事情你知道吗?”白丽说道。

    “她做什么了?”陈刚头也不抬地说道。

    “她昨晚跑到她父母那里去了。”白丽说道。

    “哦,但那是她的亲生父母,总是要去看看的嘛,这有什么稀奇的?”陈刚抬头看着白丽说道。

    “她可是表过态要同她父母划清界线的呀,陈刚同志,你可知道,这后果是很严重的喔,看在我们一起工作的份上,我才赶过来给你提个醒。”白丽有些生气地说道。

    “那,谢谢你费心了。”陈刚继续写材料。

    白丽不死心,拉了根椅子靠近陈刚继续说道:

    “她们是一家人,是划不清界线的,而你是贫下中农出身,根红苗正,不要受她家庭的影响嘛,县里那么重用你,你要好好地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不要同她和她家里人同流合污了。”

    “那你倒说说看,我应该咋办呢?”陈刚停下来问道。

    “离婚呀,你要是离婚了,肯定会发展得更好的。”白丽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用意了,但我告诉你,这婚我是不会离的,我这一辈子就只爱玉兰。”陈刚站起来说道。

    白丽一时惊愕,低头忽然看见陈刚写的材料上,错将“革委会”写成了“草委会”,于是白丽一把抓起材料愤愤地说道:

    “好心没好报,你等着,会有你的苦头吃。”白丽说完摔门而去。

    “哎,你干嘛拿我写的东西?”陈刚不解地追到门边朝白丽喊道,白丽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陈刚忿忿地摔了一下头,重新回来坐着继续写材料。

    下班后,陈刚只想快点赶回家见到玉兰,今天听白丽说知道玉兰昨晚回过家的事情后,陈刚就一直揪着心,不知道玉兰今天在百货公司怎么样了,特别是想到玉兰怀着身孕,担心她有闪失。想到这些,陈刚不由加快了脚步,快步直奔商业局宿舍南昌去。

    陈刚上楼才走到过道里,就看见玉兰正在过道里做饭,象个没事的人一样,陈刚不觉稍稍安下心来,走到玉兰面前,解下她的围裙,将她推进屋里去坐着,说什么都不让她做,一切都交给自已好了,她只管等着吃饭就行。玉兰扭不过陈刚,只好随他去。

    吃饭时,陈刚才看见玉兰手臂上的红袖套没了,抬头看看凉衣架上也没有,便问玉兰把红袖套放到哪里去了,玉兰轻描淡写地回答说给没收了,陈刚吃了一惊,忙问玉兰到底怎么回事,玉兰平静地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陈刚。

    “玉兰,你今天好反常啊,以前遇到事情,你的焦虑都写在了脸上,而今天你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是什么原因使你这样呢?”陈刚不解地问道。

    “我觉得现在他们让我去守仓库是好事啊,那里清清静静的,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少见外面的那些嘈杂,对保养胎儿不是更有利吗?”玉兰回答道。

    “这倒也是。”陈刚不由点点头说道。

    “既然他们都知道我回家去的事情了,所以我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想回家就正大光明地回去,反正已担上了这干系。”玉兰边吃边说道。

    陈刚觉得玉兰说得有道理,也就放下心来,给玉兰碗里夹上菜,也把自已今天的情况告诉了玉兰,玉兰听完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白丽竟然劝陈刚同自已离婚,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呀?陈刚见玉兰生气,忙劝慰她不要为白丽这种人去生气,心里知道她是这么一个卑鄙的小人就够了,以后多防着她些。

    白丽拿着陈刚写错字的材料找到几位领导汇报,几位领导展开来看了后,并不立即表态,一来是因为他们刚把陈刚调过来,现在就出这种事,觉得恐怕还会连累到自已,再说陈刚出身贫下中农,一贯表现不错,材料也写得好,由于经常写材料,像这种偶然写错字也是会有的,于是觉得这事还是再考虑考虑。白丽眼见领导们对陈刚的态度都是这样的含糊,顿时来了气,大声说不管怎样都得让陈刚写下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否则她将会把这件事向上面反映。几位领导商量后,决定单独找陈刚谈谈。过后,陈刚听从了他们的要求,写下今后不再触犯类似错误的保证书,白丽才没话说。

    过了一段时间,白丽再到百货公司来督查,办完事情后,忽然想起许久没见玉兰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于是把其他人打发走后,自已独自一人来到百货公司的仓库,看着一间间的库房和空旷的空地,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径直朝休息室走去,走到休息门前,白丽悄悄地弯下腰,透过窗户朝里看去,只见玉兰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编织着小孩子的纱衣,表情安祥宁静,全然没有她想像中的失魂落魄的样子,白丽心里顿时又来了气,一手推开门,把玉兰吓了一跳,惶恐地抬起头来,见是白丽,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白丽带着傲慢的神情一脚跨进门,迷着眼说道:

    “嗬,挺悠闲的哈,看来这里的工作好轻松哦。”

    玉兰不答话,稍稍转下身,又继续织起纱衣来。白丽故作关心地挨近玉兰身边说道:

    “玉兰啊,不是我说你,把你安排到仓库来,是想让你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已,争取早点回到单位上去,可你倒好,却在这里悠闲的织起衣裳来了,还真把这里当成是避风港了。”

    “这不是你安排我来的吗?你让我怎么反省?我生长在这种家庭,这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难道让我重新去投胎?”玉兰平静地说道。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是让你好好地写检讨,揭发你父母的罪行。”白丽说道。

    “这界线我没法划清,也划不清。”玉兰说道。

    “玉兰,你当真要这样顽固到底吗?那就别怪我不讲你我之间的情份了。”白丽得意地说道。

    “我和你之间还有情份可讲吗?”玉兰反问道。

    “那你就等着吧。”白丽冷冷地摔下这句话,起身离去。

    玉兰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来,看着白丽远去的背影,随手把门重新关上,继续织起衣裳来。

    第二天,百货公司的人来仓库通知玉兰,说是另外安排了人来仓库接替她的工作,让她到百货公司办公室去。玉兰迟疑了一下,简单地收拾起自已的东西,来到百货公司办公室,白丽抱着双手坐在椅子上,身边站着几名红卫兵,见玉兰进来,白丽向一名红卫兵打了个眼示,那名红卫兵会意地从屋角边拿出一把扫帚递给玉兰说道:

    “从今天起,你的任务就是上街打扫卫生,包括大戏楼前的公共厕所,要每天打扫得干干净净。”

    玉兰接过扫帚,木然地看了白丽一眼,二话不说,转身离去,白丽看着玉兰走出去的身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左右看看身边站着的红卫兵,他们赶紧地向白丽弯腰点着头称赞。

    陈刚知道玉兰被白丽安排去打扫街道后,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心想自已和玉兰已经是作了许多的妥协了,特别是玉兰去看守仓库后,都做到安守本份,无任何埋怨,可是这白丽干吗还这样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呢?玉兰她怀着身孕,哪里经得起在大街上日晒雨淋啊,她这是要把自已和玉兰逼上绝路吗?陈刚越想越气,冲出门径直去找白丽理论。

    “找我有事吗?干嘛这么气势汹汹的?”白丽见陈刚进来问道。

    “你还讲点良心吗?玉兰和你一起从小长大,究竟是哪点对不起你了,你竟这样一而再三地苦苦相逼,就算是你们之间没有这份友谊,看着她那怀着孕的身子,也不该安排她去扫大街呀。”陈刚忿忿地说道。

    “看你这心疼劲,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扫大街嘛,陈刚,你不知道我这样安排的道理,玉兰她成天躲在仓库那里,别人怎么知道她在反省?我安排她出来扫大街,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玉兰她是真正地在接受改造教育,以后让她回单位去上班,大家就没话说了。”白丽站起来拿着茶缸边倒开水边说道。

    “那你要让她扫多久?她可是有身孕的人。”陈刚问道。

    “等她扫不了的时候,自然就不用扫了呗。”白丽脱口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请你记得。”陈刚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白丽边喝水边看着陈刚走出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摇摇头重新回到桌子边坐下。

    在宽敞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意中都看到一个面容娇好的女人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低着头一路慢慢地打扫着街道,有的行人还特意转过去扭头细看,几个熟悉的人一下子认出是玉兰,不由得感到一阵惊讶,凑在一起议论纷纷,不明白昔日光彩照人的玉兰怎么会沦落到来打扫街道的地步,有的委婉叹息,有的边看边说,一行人叽叽喳喳地走了过去。玉兰知道别人在议论自已,详装没听到没看见,只管低着头扫地,心里在默默地咬紧牙关一定要挺过去。

    就在玉兰将扫在一堆的垃圾吃力地装入垃圾桶时,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夺过玉兰手里的扫帚扔在地上,玉兰抬起头一看,只见洪顺一双眼睛直视着自已说道:

    “走,跟我回家去,这哪里是你干的活。”

    “爸爸,别这样。”玉兰一边央求洪顺一边过去重新拿起扫帚说道。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塌下来了我给你顶着。”洪顺气愤地说道。

    “爸爸,求求你,你不用为我考虑,只要为陈刚考虑就行,不能因为我连累了他。”玉兰低声说道。

    洪顺一怔,自已在气头上倒是没有想到过陈刚一事,于是也不好再勉强玉兰,只见玉兰装好垃圾慢慢拖着往河边垃圾堆里倒去,洪顺只好转身回家去,把看到的情形全部告诉了灵芝。

    “岂有此理,前段时间让她去守仓库都屈了她,现在还叫她来扫大街,这不是故意让她当众丢人吗?”灵芝愤愤不平地说道,洪顺还想给灵芝解释点什么,灵芝听不进去,站起身就朝外面走去,洪顺只好跟着灵芝出去。

    俩人来到街上,四处寻找,却不见玉兰的身影,认得洪顺和灵芝的行人们知道他们是在找玉兰,都远远地看着议论着,灵芝充耳不闻,只顾沿着街道一路寻找过去,还不停地问洪顺刚才是在哪里见到玉兰的,洪顺指了指刚才同玉兰在一起说话的地点,又带着灵芝到河边垃圾堆那去看,仍是不见玉兰,灵芝不由得一阵揪心,怕玉兰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来,便拉着洪顺沿着河边一路寻找过去,见到行人就问,仍是没有见到玉兰,俩人又走上街道返回来寻找,走到大戏楼前时,只见玉兰拿着扫帚从大戏楼前的公共厕所里走了出来,灵芝一见,又气又急地扑了过去,不由分说地将玉兰手里的扫帚扔掉,拖着玉兰就朝家里走,玉兰刚打扫完公共厕所,正有些体力不支,见妈妈这样强行拉着自已,挣扎了几下无济于事,于是只得跟着灵芝洪顺回了家。

    “玉兰,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怀着身孕呢,喊你去做啥你就去做啥呀,你不为自个着想,也得为这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好好地养胎,有我和你爸在,你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真是太欺负人了,竟然让一个孕妇去扫大街,这是不是那个白丽搞的鬼,等我明天去找她,非得让她说个清楚,咱们不是让她捏在手里玩弄的人。”灵芝坐在床边对玉兰说道。

    玉兰躺在床上,全身乏力,睁眼望着床顶,任由灵芝在身边唠叨,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迷迷糊糊中回忆着同陈刚的相识、相恋到结婚成家,日子过得是那样的甜蜜幸福,羡煞了古城无数的青年男女,走在街上,从来没有象如今这样的低三下四,避人耳目,原以为这样的生活会长长久久,可如今自已却因为家庭的关系,成了被隔离改造的对象,成天被大家躲着,生怕会沾染上自已身上的污垢,真的是自已错了吗?白丽虽然不是什么大领导,可她咋就那么地能在百货公司里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呢?连陈刚都差点受到她的陷害,如今再因为自已的家庭情况受到牵连,玉兰实在不敢往下想,只觉得自已亏欠陈刚,只要能让陈刚干干净净无所顾虑地工作下去,自已宁愿去死都行。想到这里,玉兰不由流下眼泪来,灵芝看到玉兰流泪,一时慌了,生怕玉兰想不开,忙同洪顺一番好言好语地相劝。

    “爸爸、妈妈,你们别为我担心,去扫大街没什么,只要堂堂正正地做事,就不怕别人非议,可是我担心陈刚啊,要是陈刚出事了,我咋办啊。”玉兰流着眼泪说道。

    “不会的,陈刚不会有事的,你别想窄了。”灵芝劝说道。

    “陈刚出身好,根红苗正,做事得体,不会把他怎样的。”洪顺说道。

    “可是白丽一直在抓他的把柄,我担心白丽会拿我的事情出来做文章,陷害陈刚,她现在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呀。”玉兰说道。

    “那你想咋办呢?”灵芝问道。

    “妈妈,你先弄点东西给我吃,我吃完后还是要继续去扫大街,在家里我坐不住。”玉兰说道。

    “什么?你还要去扫大街,那活你受得了吗?”灵芝十分不情愿地说道。

    “没关系,我会试着照顾好自已的身体,累了就歇歇,也没有人规定我每天必须扫多少。”玉兰说道。

    “这?”灵芝看看洪顺,洪顺听玉兰这么一说,知道劝阻不住,只好点点头,转身进厨房去,灵芝站起身,跟着洪顺走去。

    不一会,灵芝和洪顺从厨房里端来饭菜,玉兰坐起身子,接过来开始吃,灵芝爱怜地不停给玉兰夹菜,叮嘱她要尽量多吃点,别饿着了自已和孩子。玉兰吃完后,下床穿起鞋子准备走,灵芝说反正自已待在家里没事,要陪同玉兰一起去扫街,随时可以照顾到玉兰,洪顺说干脆他们俩轮流着去,这样也安心些,玉兰扭不过父母,只好同意。

    灵芝同玉兰一起来到街上,把扫帚拾起递给玉兰,自已则到公共厕所里找来一把短扫帚,同玉兰一起扫起街来,过往的行人见到灵芝和玉兰一起扫街,不由一阵好奇,灵芝全然不理会,只顾低头扫着,不时帮着玉兰把扫好的垃圾倒到垃圾堆里去,直到下午太阳下山,才扶着玉兰先送她回家,然后自已再返回。

    陈刚听玉兰说了这事后,心里内疚不已,责怪自已不能照顾好玉兰,反而还让父母操心,决定明天要去找白丽讨个说法,就说玉兰身体不适,不能再扫了。玉兰忙阻止陈刚,说再等几天吧,才扫了一天就去说,肯定会碰壁的,反正现在有爸爸妈妈陪着,自已也累不到哪里。陈刚想想也是,就依了玉兰。

    一连几天过去,灵芝和洪顺轮流陪同玉兰扫大街的事被传到白丽耳朵里,白丽决定亲自上街去看看,在几名红卫兵的簇拥下,白丽来到大戏楼前,看到玉兰同灵芝正在公共厕所门前打扫,便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说道:

    “还真是母女同心呀,连扫街都要在一起,我想问问,这到底是算谁扫的呢?”

    “这不用你来担心,反正不是你扫的。”玉兰没好气地说道。

    “我扫的?哈哈哈,我会沦落到来扫街吗?也只有你们这类似的人才配来扫,真是的,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生出什么样的女儿。”白丽幸灾乐祸地笑道。

    “你给我住嘴,我们怎么啦?一不偷二不抢,在古城生活这么多年,凭自已的真本事吃饭。不象你,球本事没有,六亲不认,就靠踩着别人往上爬,靠整人混日子,早晚会遭报应的。”灵芝大声地说道。

    街上来往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听到灵芝这么一说,都向白丽投来异样的目光,白丽身边的几名红卫兵想要冲过去制止灵芝,被白丽拦住。

    “嘴还挺硬的呵,你们的罪行还没追究完,就敢来街上胡闹,你们等着吧,我倒要看看,到底谁会遭到报应。”白丽气哼哼地说完摔手离去。

    “妈,咱们不用同这种人生气。”玉兰劝过灵芝,俩人重新拿起扫帚继续打扫起来,围观的人渐渐地散去。

    晚上玉兰同陈刚上床休息时,玉兰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陈刚,陈刚心里虽然觉得解气,但也担心玉兰和她父母,因为陈刚知道白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做出打击报复的事情来,因此不由对玉兰和她父母更加担心,玉兰反过来安慰陈刚,说只要他好好的,一家人就没事,陈刚点点头,俩人关灯休息。

    一天,洪顺陪同玉兰在街上扫地,快到吃饭时间时,洪顺让玉兰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自已则回家去给玉兰带饭过来。玉兰放下扫帚,先走到码头河边去洗洗手,返回来在雉堞城门洞口找了一个阴凉的石阶坐下来休息。

    陈刚在办公室里临时接到任务,因县里的人手不够,领导叫他配合着白丽一起去准备,陈刚听说是要同白丽一起,心里极不情愿,特别是对白丽的那些故作造势的做法很是反感。而白丽却十分高兴,觉得这又是一次在陈刚面前显示自已的机会,于是兴冲冲地过来找陈刚。

    “发言材料都写好了吗?这次可不能像上次似的出差错了。”白丽说道。

    “你先出去吧,我写好后会让领导先审查的,不用你担心。”陈刚十分冷淡地说道。

    “哪个领导审查呀?你竟然不知道,你写的材料就是我来审查。”白丽得意地说道。

    “你?”陈刚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你?快点写吧,时间来不及了。”白丽催促道。

    于是陈刚扶在办公桌子上开始写起来,白丽围着陈刚边转边看,陈刚那英俊的眉宇、挺直的鼻梁、紧闭的嘴唇一时唤起白丽对他的心动,白丽拉过一根凳子来准备挨着陈刚坐下,却不知道那根凳子的一条腿是松了的,刚一坐下去,竟整个人朝陈刚倒了过去,陈刚一惊,本能地想站起来,却被白丽抓住,正想挣脱开,这时几名红卫兵走了进来,看到这阵势,站着傻了眼,白丽见到有人进来,一时觉得自已羞愧难当,为了挽回自尊,马上怒斥陈刚居心不良侮辱她,陈刚气得指着白丽一时说不出话来,白丽趁机对站着的几名红卫兵喊道:

    “把这个流氓分子捆起来。”

    陈刚被抓起来押着,白丽让他们先把陈刚捆起来,然后自已赶紧跑出去找几领导汇报,并将几位领导带了过来看现场,几位领导走进来一看,觉得这涉及到男女关系,不敢妄加断言,更不好袒护陈刚,只好忍痛割爱地听从白丽说的办,同意将陈刚连同那个地主一起批斗。

    玉兰坐在石阶上吃着洪顺带来的饭,渐渐凸起来的肚子让她的胃口越来越好,想着每天有父母亲陪着,还天天变着花样给她做着可口的饭菜,玉兰心里满心的知足。洪顺和灵芝见玉兰这些天来情绪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也渐渐地放下心来,只想等着玉兰能顺利地足月分娩。

    洪顺见玉兰吃完饭,不让她动手收拾,自已几下子就将碗筷装进提蓝子里,然后扶着她站起身,让她慢慢地在城门洞口来回地走动消化,自已正准备提起蓝子回家,这时只见一群人从县革委会里走出来,领头的红卫兵带头喊着口号,后面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推拥着走出来游街示众,玉兰因为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这种场景,因此毫不介意,只随意地撇了一眼,却一下子给怔住了,因为她看见右边那一位被捆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刚,一时如同五雷轰顶,不由多想,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洪顺见到这一幕也惊呆住,忙放下提蓝随着赶过去。

    “陈刚,你这是怎么啦?你们干吗捆他?”玉兰大声地喊道。

    几个红卫兵立即走过来驱赶玉兰,不让她靠近陈刚,玉兰顾不了许多,奋力拉开红卫兵的手臂,冲过去一把抱住陈刚大声地哭起来,陈刚看着玉兰百感交集,这时一名红卫兵竟然过来一把掀开玉兰,玉兰站立不稳,差点跌倒,陈刚怒不可遏:

    “你们还是人吗?她怀有身孕啊!玉兰,要挺住,要坚持。”

    “陈刚,我要和你在一起。”玉兰悲伤地哭道。

    洪顺赶紧过来扶住玉兰,看着被捆绑的陈刚,眼里流露出悲愤和不满,一群红卫兵不容分说推着陈刚就往会场走去,玉兰不顾一切地追着过去,陈刚被红卫兵推着上了会场搭起的台子,白丽慷概激昂地检举陈刚的罪行,特别还提到那年在百货公司丢失货单的这件事情上,说成是纯属陈刚故意陷害她,陈刚气得咬牙切齿骂白丽是胡说八道,一个红卫兵走上前来狠狠地搧了陈刚一个耳光,陈刚顿时口鼻流血,玉兰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台去,被一群人死死地拦住。

    “白丽,你血口喷人,你会遭报应的。”玉兰哭喊道。

    批斗会结束后,白丽率领一群人草草离去,玉兰在洪顺的搀扶下,走上台,颤颤巍巍地扑向陈刚,洪顺跟过去,将陈刚身上捆着的绳子解开,陈刚抱着玉兰也忍不住流下眼泪来。洪顺带着他俩一起慢慢走回家去,灵芝一见陈刚衣裳褴褛、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地,也大吃一惊,听洪顺说后,心里忿忿不平,忙让洪顺去给陈刚打热水来洗脸,找件自已的衣裳给他换,自已则扶起玉兰进屋,让她躺在床上休息。

    玉兰因为受到惊吓和伤心过度,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可是一睡着就不停地呼喊陈刚,陈刚洗完脸换上洪顺的衣服,赶紧跑过来拉着玉兰的手,扶慰玉兰让她安心入睡,玉兰紧紧地抓住陈刚,嘴里一个劲地说“不要离开我”,陈刚将玉兰抱在怀里,慢慢地哄着她入睡。

    灵芝同洪顺在外面看着这一幕,也不禁落下泪来,俩人逐转身走进厨房里去做饭。吃饭的时候,玉兰总算是踏实入睡,陈刚轻轻地将她放躺下,给她盖上被条,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同洪顺和灵芝一起坐着吃饭,灵芝询问陈刚今天倒底是出了什么事,陈刚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们。

    “天哪!这不是纯属诬陷吗?还讲不讲点道理了。”灵芝气愤地说道。

    “我看这个白丽已经是到了伤心病狂的地步了。”洪顺说道。

    “咱们不能一直这样由着她欺负,我明天就去找她评理去。”灵芝说道。

    “你老千万不要去,就是去了也是不管用的,到头来还要受她的气,因为她根本就是不讲一点道理,就是想整我们,她这个人已经是变态了的。”陈刚说道。

    “那你接下来会怎样呢?”洪顺问道。

    “隔离审查吧,写检讨。”陈刚回答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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